温亦尘艰难地抬抬手,示意乔希恒走近点。
乔希恒起身,弯下腰,凑近温亦尘:“你有话说?”
“帮我找然然。”
温亦尘提到温亦然时,呼吸变得急促,原本稍有血色的脸,一瞬间又变得惨白。乔希恒担心温亦尘喘不过气,伸手拿过床头的呼吸罩放在他嘴上:“你慢慢说,我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温亦尘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动了动干裂的唇,嘶哑道:“我梦见他了,他和我说话了。”
温亦尘眼角盛满细碎的光,神情恍惚,唇角微微勾起,完全是一副沉浸在美梦中的模样。乔希恒不忍打碎温亦尘的梦,他知道温亦尘现在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这一点点不切实际的信念。
如果连这点念想都不给温亦尘留下,那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温亦尘虚虚的一笑,漆黑的瞳孔有些游离:“他还握住我的手。”
乔希恒抿紧嘴唇,不敢打扰温亦尘的叙述。
“他一定……”温亦尘扯开嘴角,惨白的双唇沁出血,“他一定还活着。”
乔希恒听着温亦尘的话,喉间又涩又痒,他几次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他既不想温亦尘一味沉浸在失去温亦然的痛苦中,又不愿意拆穿温亦尘构筑的美梦。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活着的时候不知珍惜,死了却又不懂放手。
温亦尘宁可承受万箭穿心的痛,也不愿意接受温亦然的死。而温亦然宁可承受海水漫过身体时冰冷刺骨的疼,也不愿待再与温亦尘有任何纠缠。
曾经爱得有多刻骨铭心,恨就有多深入骨髓。
“我会帮你找他的。”
死去的人终究不会再回来,活着的人必须好好生活才行。
“亦尘,你得好起来。只有你活着,才能再见到亦然。”
乔希恒永远不知道,温亦尘因为自己这句无心的话,撑过了多少煎熬的漫漫长夜。
温亦尘差不多在医院待了三个月,出院以后他没有回温宅,而是吩咐人将自己和温亦然的东西一并搬到了市区的公寓里。
童筱担心温亦尘的身体,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早在出院前,医生就提醒过童筱,凡事尽量按照温亦尘的意思来,尽管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j-i,ng神上的伤谁都说不准。
温亦尘在温亦然的行李中找到了那支自己送给他的那支钢笔,一眼看上去就有些年代了,可因为温亦然保存得十分小心,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损的痕迹。
温亦然一直都是这样,温亦尘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都被他当作珍宝小心翼翼收藏。即便是这样一支一文不值的钢笔,在温亦然看来,却胜过世间任何稀世珍宝。
温亦尘看着那支钢笔,怔怔落下泪来。
温亦然那么爱他,爱到甚至委曲求全,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第六十章】
人们都说,时间会治愈一切,哪怕是撕心裂肺的痛。
童筱也以为,时间会让温亦尘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可她错了,时间带走的只是温亦然,却带不走温亦尘脑海里那份根深蒂固的记忆。
温亦然就像融进了温亦尘的血骨里,想要温亦尘忘记温亦然的唯一方法就是剜骨放血,这跟要了温亦尘的命没有任何区别。
温亦然离开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温亦尘几乎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电视里只要出现有关失踪人口的报道,他就会格外烦躁,克制不住做出自残的举动,比如拿水果刀切开心脏处的旧疤;用手砸坏玻璃窗后,将手掌覆盖在锋利的碎片上,直至鲜血横流;吞噬过量安眠药……
只要能减轻痛苦,再残忍的手段温亦尘都实施过。童筱被折磨得心身俱疲,她一次次把温亦尘从鬼门关口拉回来,温亦尘一次次把自己送进去,他说只有把自己逼到死路,才能再看一眼温亦然的脸。
温亦尘被诊断患有中度抑郁症及轻微狂躁症,虽说他有极其明显的自杀倾向,但却从不想致死。医生说,人痛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所以温亦尘这么做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他想见一个人,见一个他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
经历了几次自杀未遂后,童筱不敢再让温亦尘独自居住了,她让人把温亦然的房间整理的干干净净,还撤掉了被放在客厅的温亦然的牌位,提醒家里上下所有的人,绝不准在温亦尘面前提温亦然的死。
温亦尘回到温家后,每次饭桌上,他身旁的座位总会多放一副碗筷,那是给温亦然准备的。
温泽为此和童筱大吵一架:“你这样做亦尘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我不想他好起来!”童筱红着眼嘶吼,“我只想他活着!”
是啊,如果早知今日两败俱伤的下场,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将温亦尘和温亦然分开?
温亦尘的j-i,ng神稍微好了点,就自说自话找了一家加工厂,大批量制造那支他送给温亦然的钢笔。未经温泽同意,便在温氏旗下所有的购物中心开起名为「念然」的专柜,售卖的产品就是钢笔。
钢笔代表温亦尘的思念,他固执的认为,将思念分散天涯后,温亦然终有一天会回来找他。温泽知道这件事后又气又恼,气的是温亦尘自作主张,恼的是自己对温亦尘的言行无可奈何。
这两年樊向阳带温亦然跑遍了欧洲各国,唯独避开了英国,温亦然好几次提出想去伦敦看看,却被他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温亦然不理解,樊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