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萧鉴也凑头来看。她将帛书一目十行地掠过,最后微微地凝住,“太后听政?”
“是。”秦止泽低头。
“老太后已近七十了,还不让她好好休息么?”温皇后和和气气地道,一旁长公主也跟着笑起来:“别说,母后近日,还真是有些老糊涂了,连她弘训宫里的几个下人都治不了,还让她辅佐新主治天下么?”
温皇后抬手止住了长公主的话头,微微低下身,对秦止泽压低了眉眼,指着帛书上的文字诚恳地道:“司徒您看,官家的意思,是说弘训宫的太后么?还是说,之后新立的太后?”
之后新立的太后……
秦止泽垂眸看向帛书,看见的却仿佛是殿外陈列的兵马,招展着温氏的旗帜。半晌,他道:“下臣只是照录官家玉言,并不知具体所指。”
温皇后笑道:“也是。我们还是问官家吧。”说着,她便吩咐道,“来人,将官家这道遗诏,好生誊抄一遍,加盖大玺。”
也不知她从何处找来的文吏,很快将遗诏誊清,她先交给秦止泽读了一遍:“司徒您看,可有错处?”
“太后听政”四字,改成了“两宫太后听政”。
秦止泽望了一眼旁边哀哀切切地哭着的小杨贵人。这两个字添得妙,既免了外人口舌,又能顺理成章地大权在握……秦止泽躬身拱手道:“没有错处。”
温皇后便又捧着那诏旨,走到了那御床前。
轻纱帘幕将萧镜的表情笼在莫测的阴影之中,惨白无神的模样看去有些恐怖,但温皇后却并不害怕,反而还笑了,将那帛书挨近他身前,柔声道:“陛下,您看看,对不对?”
萧镜到底看了还是没有看,谁也不知道。
他张着口,却只有无力的喘息,伴着间断的嘶哑咳嗽。
温皇后优雅地将那帛书轻轻卷起,递给了身后人,道:“官家御准了。”
萧镜那涣散的目光终于合拢,看住了她。
温皇后伏下了身,轻轻地对着他的耳朵呼了一口气:“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的阿芷了。”她轻轻柔柔地笑了,“真是可惜啊,她死得太早,留你在人间等了这么多年。可她若是不死,你又哪里能有如今?”
萧镜显然是听懂了,他的双目突然大张,几乎要裂出眼眶!
“为了让你当上皇帝,我什么都敢做。”温皇后的笑容柔软如春风,“明明我才是为你牺牲最多的人,你可不能只记得她,却忘了我呀——阿镜。”
“啊——”萧镜嘶声叫着,竟突然直起身子,像是用尽毕生力气往温皇后身上一扑!温皇后骇了一跳立即后退,萧镜伸出的五指便在她脸颊上抓下了五道血痕,俄而力竭气尽,身子整个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那么绝望的一击,看起来却不过是个垂死的笑话。
温皇后捂着脸,含着泪,转过身,对跪了一地的众人哀哀地道:“官家,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先缓一缓,某眠也需要缓一缓t t三次元特别忙,掉了万字以后需要赶紧存稿……下次更新在周二!
第26章 世间多暗室
麟庆十四年三月十七, 皇帝萧镜崩于嘉福殿, 谥号武。武皇帝旧为平昌王, 作战勇猛, 身先士卒, 多年征讨西陲、北境,后在淮南温氏、扶风秦氏辅佐下即位为帝, 十四年间,虽然外患不断,到底内乱不生, 王土乂安,有兴平之象。
三月十九, 中常侍王全、太子少傅夏冰到东宫来召皇太子入宫。
秦束没有跟去。按理,她应当陪同太子入宫承受遗诏, 但王全和夏冰却并无召她的意思, 她只能留守东宫等待宣命。
然而第二日、第三日, 也如流水般滑过了。
第三日晚,她开始感到不对劲。
身边只有阿摇陪着她, 入夜时分, 点起寝殿中的青玉九枝灯, 灯火重重叠叠将一室华丽陈设照映得宛如虚幻。白玉镇轻压着的软红氍毹上是冷掉的御膳,而秦束坐在紧闭的窗边,一边看书,手指一边轻轻地敲击着案几。
这是她内心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阿摇出去想吩咐人来收拾膳盘,却见外头并无一个可使唤的奴婢在, 只有铁甲银盔的侍卫。她低着头慢慢蹩回来,轻声道:“阿援已数日未回宫了。”
“她被外头拦住了。”秦束淡淡地道,“眼下这东宫,水泼不进。”
“那太子呢?”阿摇不明白,“太子该要即位了吧,这里的人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太子就算即位了,我们也不知道。”
阿摇恨恨地一咬牙,“那个小兔崽子,也太不懂事。”
“怪不到太子头上。”秦束放下了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数日未眠的眼神中透出疲惫之色,“我父侯也是同受顾命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能出这种事,说明对面来头不小,父侯也不得不先虚与委蛇一番。”
“来头不小……”阿摇难得地聪明了一回,“难道是温家?可是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