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筷子,孙茂默默起身,道:“我先走了!”
凌乱嘴角抿起,望着他依旧坚毅挺直的脊梁,神色犹豫。
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怪不了孙茂,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长,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不发话,孙茂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场空谈。
在他走出门的那一瞬,凌乱目光闪动,腾然道:“领头的男人,名字叫邵男。”
孙茂浑身一震,豁然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凌乱呼了口气,怀抱着小雨,目光陷入了沉思。
这是冷萱三次遇险以来,他掌握的唯一信息,原本想自己暗中查探,或者让季三帮忙,因为从这几天警方反馈回来的消息,他已经对警察彻底失望了。
可这次孙茂独自悄然前来,却又让他改变了想法。
从方一接触,凌乱便感觉到这帮人势力极大,目标明确,有很强的组织和隐蔽性,暗中查探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露,到时候必定危险重重。
凌乱自己要保护冷萱,有心无力,若是交给季三查探,倒也放心,可他没资格去让季三冒这个风险。
靠兄弟情义?靠热血一击?靠坑蒙拐骗?
季三不是傻子,他或许会因为过往的情分,而痛快答应,然后陷入这个泥潭之中,到时候生死难料,怨谁?
怨他凌乱!
这跟找替死鬼有什么区别?
凌乱不想也不能那么做,如此,唯一的选择只有孙茂了。
他是警察,天生就带着一张护身符,谁想动他,就必须考虑后果。
袭警,在华夏可是重罪!
而且,这大叔做了十几年的刑警,再白的猫也染成了灰色,手段和能力自然不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此想着,凌乱不由叹了口气,心好累!
便在这时,一只小手带着无边怒气,‘嘭!’的一声拍在他后脑勺上,凌乱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悲愤怒视,却被李双儿用更暴怒的目光逼了回去。
“你发什么呆?还吃不吃饭?”
“……吃!”
凌乱憋屈低头,心在流泪啊!
哥还是伤残患者,你丫的竟然下得去手?
夜晚,一座老旧破败的小区,孙茂跟几个相熟的邻居打完招呼,然后上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四五年,没人问没人修,小区原先是单位房,没有物业这一说,几十年下来,水泥路面都变得坑坑洼洼,再不复第一次搬家时的富丽堂皇。
其实孙茂也知足了,现在国内房价居高不下,中海市又属于一线城市,自然贵的离谱,他能有个安家之所,已经算幸运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门,孙茂换了拖鞋,脚步放轻,走进一个房间。
“甜甜睡了?”
“恩!”
回答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眼角的皱纹显示出岁月的无情,鬓角半白,显得十分和蔼。
“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饭,热一下就好!”
“恩!”
孙茂笑了下,两人一起度过了二十多年,有时候不用说话,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妻子去厨房热饭,孙茂坐在床边,伸手为女儿掖了掖被子。
这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本是青春靓丽的时候,她的脸色却极为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唯有胸前的起伏,能证明她还活着。
女孩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压得很低,仿佛十分怕冷,屋里虽然开着空调,但仍然盖着厚重的棉被。
伸出手,孙茂宠溺的抚了抚女儿的脸颊,不小心碰到帽檐,露出里面一丝空隙。
没有头发!
黑色的帽子下面,是光秃秃的头皮,被灯光一照,折射出惨白的光。
孙茂动作停顿,转而为女儿把帽子戴好,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关灯走出了房间。
“快吃吧,一会又凉了!”
妻子慧芳把筷子递给他,然后坐在他身边怔怔出神。
孙茂吃得很香,事实上,除了早上两个包子,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把饭菜吃干净,又喝了杯水,这才舒服的打个饱嗝。
“中午又没吃吗?唉!我知道你忙,但也不能亏待身体,你再这样下去,胃病又该犯了!”
“好好好!下不为例!”孙茂呵呵一笑。
“每次都这么说……”
慧芳嘟囔一句,站起身收拾碗筷,孙茂问道:“今天好像是检查的日子,你带甜甜去了吗?”
“……”
回答他的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妻子慧芳的动作腾然凝滞,低头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孙茂忙站起身,然后就看到妻子眼中泪水无声落下,神色绝望。
“怎么了?”
孙茂慌了,拉住她的手问道。
“医……医生说,甜甜还有半年时间……半年……呜呜!”
孙茂呼吸一滞,缓缓低头,双手攥紧,腾然笑道:“没事的!”
慧芳愕然的望着他。
孙茂笑道:“半年前,川南国家癌症研究院宣布研究出了一种新药,专门治疗癌症,现在正在招募志愿者一百人,我替甜甜报了名,只要注射新药,身体就会康复!”
“真的吗?”
“真的!”
孙茂郑重点头:“我有同学就在那家研究院工作,他说的不会错!”
“太好了!”
慧芳大喜,可陡然一怔,无助问道:“全国十几亿人,只招收一百人,咱们家甜甜……行吗?”
“肯定行!”
孙茂握紧拳头,仿佛也在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