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叶子随着秋风在空中转了几圈,随后落在青砖地面上,被院子里正在打扫的婆子扫走。
那婆子见到采诗进来,将手中的活计停了下来,谄媚的对着她笑说:“采诗姑娘回来了。如今这秋老虎可是热的很,有风吹过,也不见凉,姑娘这一趟出去可真是辛苦了。”
采诗是一等丫鬟,那是整个院子中除了主子和管事妈妈说话最有权威的,这些粗使的婆子见了她,自然也得小心讨好。
被人恭维,她心中自然得意,只是面上不显,淡淡的回道:“得了大小姐的吩咐办事,当不得辛苦。”
“采诗姑娘说的是。”那婆子自然是要附和的。
采诗也不再搭话微微的笑着,也算是一个回应了。
她向着屋门走去时不时的用帕子扇风,好驱赶一些热气,只是收效甚微,她的额间已经可见细密的汗珠。
进了屋里,迎面看见的是一面落地小叶紫檀插屏,屏前置了一张楠木桌案,上面摆着一对羊脂玉的薄胎玉觚,里面插着应季花卉。左右放着四方扶手椅。
往东是楠木雕的梅花喜鹊隔扇门,里面是东暖阁,是平日放置书籍的地方,大多时候是作为书房来用的。往西是楠木雕的四只狮子隔扇门,里面是西暖阁,是慕容瑾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安寝多是在后堂。
采诗迈步向西暖阁走去,临窗大炕上摆着张小几,慕容瑾正坐在小几前,吃着宫中赏下来的糖蒸酥酪。
对进来的采诗,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淡淡的问:“可都送去了?”
采诗点头,顿了一阵又埋怨着说:“可是姑娘送其他几位姑娘也就送了,毕竟是一府的姐妹。怎的还给顾如烟那丫头送了一份,可不是惯的她愈发猖狂了。”
慕容瑾握着汤勺的手顿了一下,顾如烟,听到这个名字,慕容瑾吸了一口冷气,紧紧的攥着手。
她一直将顾如烟当成是闺蜜对待,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和她共享,哪怕她只是个家生子,也从来没有介意过,她以为她们该是最好的朋友了,却没想到这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慕容瑾平复了一下情绪:“难不成,我平日里还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采诗不敢在言语,平日里,木槿院的丫鬟可是没少吃主子赏下来的吃食,有一些还是宫里赏下的呢。
阿瑾不在多说,她对采诗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打发说:“这不用你伺候,把这东西收拾走,下去歇着吧。”
“是。”采诗端了碗碟下去,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停下来说:“除了三姑娘,其他几位姑娘都很喜欢,还说晚点要来找姑娘说花样子。”
“知道了”等采诗挑了帘子准备出去的时候,慕容瑾又吩咐了一句:“我眠一会儿,没什么事就别让人进来了。”
采诗应了是。
等她出去之后,慕容瑾在屋里面细细的打量起来。
西暖阁连着后堂,隐隐的能看见里面的布置。楠木的垂花攒腊梅花围柱式拔步床,四边挂着如意纹的绸布帘帐。两侧各有一把红木高几,上面摆着贴木海棠的盆景。
慕容瑾缓缓的走近那张大床,有些犹豫的坐了上去,直到感觉到床上铺着的锦被柔软的感觉,才相信这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今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张床上,可是到了现在她还是很难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她明明已经毒发身亡在小佛堂里,可如今,她却回到了未出嫁前的闺房里。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了曾经服侍她的丫鬟婆子。
听说人在死后七天,是可以回到生前最挂念得地方……或许,她现在能够感受到的一切,是菩萨看她抄写经文足够虔诚,所以让她在下地府之前,还能回到当初,家人都还在的时候,与家人团聚一次?
慕容瑾闭上眼,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如果真的是这样,还希望菩萨能够多宽容我一些时日,至少让我看看父兄、看看娘亲弟弟……”
但是想着想着,又觉着不对,若是重回过去,得以和家人团聚一次,那又为何会看到采诗呢?
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该是恨的。
采诗是她的大丫鬟,但却和顾如烟狼狈为奸,若不是有贴身丫鬟的指证,她又如何会那么轻易的失去了一双儿女,却无法讨回公道,反倒被夺了一切?
想着刚刚她说的话,三姑娘不高兴?坏了她的算计,她自然该不高兴。
采诗说的三姑娘是小阮氏生的庶女,慕容璇。小阮氏原本是慕容瑾的姨母,却在她母亲阮氏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抬进来。
虽说是只是抬姨娘,却又和其他一顶粉轿从侧门抬进来姨娘不一样,小阮氏进门是下了聘礼的,而且还是穿了接近正红的嫁衣,一路用花轿从正门抬进来了的。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小阮氏才刚进门不到一个月就生下了慕容珂,更难容忍的是外面还有一个已经四岁的慕容璇。
阮氏这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庶妹居然早就和自己丈夫珠胎暗结,以至于动了胎气,差一点就一尸两命。后来生下了嫡次子,就搬进了小佛堂,再也没有出来过,除了陪嫁的安妈妈和大丫鬟素问还能见到人以外,府里就没有谁再见过她了。包括安国公。
一开始安国公还是心有愧疚的,对小阮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搭理,还是老夫人从中周旋,才偶尔去几次小阮氏的房里,后来不会知道怎么的,将内院的管家权也给了小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