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威尔叫到一边的时候,菲尔德还暗自擦了擦挂在眼睫上的泪珠。
他拍着怀里还在抽泣的多维特,低声安抚。趁着威尔不注意,又擦了擦脸颊。
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无所顾忌地在这么多人面前哭。
当着自己儿子的面不说,就是营地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士兵们,心里大概都会以为他是个爱哭鬼的小鬼了。
威尔显然善解人意,目视前方仿佛看不见他的窘态一般,温声说道:“菲尔德,我很高兴看到你和多维特安然无恙,真是主神保佑。”
连一向严谨的威尔都说出这样的话,倒让菲尔德觉得过意不去了。
“谢谢。”待平复情绪后,菲尔德出声缓缓致谢。
威尔走在前头,领着菲尔德朝着营地一角走去,边走边说明来意,他低声道:“昨天和你一起的人……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对上菲尔德通红的双眼,面色严肃道:“如果我没看错,陷入昏迷的哪位似乎是阿瑟子爵的儿子?”
菲尔德暗叹了口气,心道:你没看错,不但有子爵的儿子,就连子爵本尊都在的。
但这其中关系重大,菲尔德也不能随意解释。只得对威尔道:“这件事,等西蒙回来,我会和他商量的。威尔大人,在他们在营地的时候,还期望不要难为他们几人。”
威尔当然不会无故去难为他们,但毕竟是敏感时期,也不敢放松警惕,威尔只道:“我知道的,只要他们不找麻烦,我保证不会有人去招惹他们的。”
菲尔德感激地笑了笑,便跟在他后面,来到了一顶帐篷前。
远远地,菲尔德便注意到了这顶帐篷。
不小的帐篷周围,很少有人走动。相比营地其他地方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热闹,这里除了有更多的站岗士兵外,倒显得冷冷清清,格格不入。
“是守在这里的士兵来通知我的,他们要求见你。我想你也有必要和他们谈谈。”威尔尽职道,“我会撤掉站岗的士兵,让他们在帐前的空地上待命,如果有需要,你尽管出声吩咐他们即可。”
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威尔多少还是担心菲尔德的安全。这些士兵们的任务,可一点不比去探查敌情的先遣队伍轻松。
想到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安排,威尔便又仔细嘱咐了几句,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让菲尔德小心些,而后才离开。
菲尔德重新整理了情绪,才抱着多维特进入帐内,果然子爵等人都在里面。
一眼看去,帐子里倒是宽敞整洁,桌子上还放着食物。菲尔德扫了一眼,显然这些食物都是没怎么动过的痕迹。
屋子里的人,见有人进来,都露出警惕的神色。定睛一看是菲尔德,都暗暗松了口气。
尤其菲尔德还抱着失而复得的多维特,瑞塔露出欣喜的表情迎了上来,高兴道:“真的找到多维特了?太好了,他有没有受伤?”
多维特听到瑞塔并不陌生的声音,这才从菲尔德肩上抬起小脑袋,众人一看他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这才放下了心。
但此刻,显然也没有太多时间,来让菲尔德讲讲多维特是如何劫后余生,安然无恙的。
说实话,别说菲尔德也并不清楚,就算他现在将多维特抱在怀里,也觉得这实在是个奇迹。
可有时候就是这样,奇迹并不能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菲尔德将多维特交给瑞塔,而后神色黯然地伊尔森身边。
伊尔森倚床坐在地上,他看着菲尔德渐渐走近的眼神带着那么点期翼,就好像已经熄灭的死灰,被风一吹,又露出一点点火星。
心脏再次绞痛起来,尽管不忍,菲尔德还是不得不如实道:“我很抱歉伊尔森,我听西蒙说,边境护卫队扩大范围翻遍了几乎半个马卡鲁山,没有发现亚当……”
伊尔森眼中刚刚燃起的希翼又一点点寂灭,他麻木地重新闭上眼,再不看别人一眼。
那个心地善良又活泼爱笑的男孩,他是最忠心的仆人,最热心的朋友,最亲密的竹马。
谁也没想到,只不过稍不留神,这个尚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被无情地吞噬殆尽。短暂的分离,竟然成了死别。
菲尔德紧腰下唇,刚刚才被逼退的泪意又无法控制地上涌。
亚当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即便在戴瑟伦斯城长大,却一直保有一颗柔软的心,是他来的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自己表达善意和温柔的人。
屋内陷入沉默,许久,才有一个声音沙哑叫着菲尔德的名字。
安柏昏迷几日后终于转醒,其实昨天半夜他就已经醒了,也从子爵口中得知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和所在。
“菲尔德,”他道,“我有话和你说。”
菲尔德狠狠地闭上眼,收起席卷全身的悲戚。
逝者已逝,生者犹存。
而现实留给他们悲伤的时间,真的不多。
菲尔德将脸埋进袖子中,胡乱地擦了擦,这才转身坐到了安柏床边。阿瑟子爵坐在另一侧的床头,正时不时地替安柏擦着额头的细汗。
也不知是毫无所觉还是已经默认,安柏直接忽略了的子爵在他脸上动作的手,他看着菲尔德,目光深沉,似乎是在犹豫和斟酌如何开口。
菲尔德仿佛猜到了他眼中的含义,于是率先开口道:“安柏,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西蒙,虽然是意外,但是,如果没有遇到他也就算了。如今与他重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