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来到世间,只因不得不来,最终离开世间,只因不得不走。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象:阿九在药房里专心地制药,灿阳拜会完学者朋友回到府中,第一时间便会冲向药房方向。
是日,王妃再次前往寺庙祈福,灿阳欲要一同前往,被王妃拒绝了。
阿九没什么胃口,索性坐在屋檐下的木地板上,举头望着夜空中的皓月,记挂着已经秘密到达丽国的师兄弟姐妹们。
“吃点东西吧,听阿德说你没有用晚膳。”灿阳端着木制的小食桌,纯净笑容似孩童。
“一起吧。”阿九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灿阳坐下。
两个人盘腿坐在被朦胧月光笼罩的屋前,吃着丽国特色茶饭,聊着有趣的见闻。
“会吹笛子吗?”阿九扭头看向身边的灿阳,被月色笼罩周身的少年,脱尘美好。
“会一些。”
“合奏一曲吧?”阿九说着从腰间取出了两支玉笛,她只记得那是父母留在世间的遗物。
灿阳微怔,继而接过其中的一支。
“风雨歇处便江湖
泊舟禅心微起处
亦荣亦枯
一念生刻骨
日月尽
一回顾
江湖何处起浮屠
坐忘山河
相忘于朝暮”
这是阿九最喜欢的一首词,不知何人所作,初闻时便极是喜欢。
灿阳的音律天赋极高,从未听闻过的曲子,只听阿九吹奏了一遍,便记下了曲调,竟能与其相和自如。
灿阳的如水目光看向浅笑着看着自己的阿九,默契在眸中流转,那是一种不需要语言便能感知的温柔。
突然,东方的天空一道明亮炫目的烟火光闪过,阿九即刻起身,那是对她的召唤。
今夜是与琉璃国高级密探的终极之战,那一夜阿九已经为众人们探了虚实。
阿九不敢去看灿阳,快步走向大门,却被身后的灿阳拽住了手臂。
“不要去!”
阿九没有回身。
“不怕死吗?”灿阳的语气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我没得选择。”阿九脱离灿阳的手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灿阳独自立在原地,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泪水自眼角滑落,他原本是不害怕失去的,第一次,知道了不能轻松去拥抱而焦心地活着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明月被云层遮挡,仿佛从未在这夜空中存在过一般。
阿九借着快马一路直奔目的地,纵身一跃,任由马匹自由驰骋,两行人已各立一方。
“师兄!”阿九走向大师兄身边。
“他们的烈月刀法实在难对付。”
阿九微微点头,大师兄的身手是极好的,一般情况下师傅是不会派其亲自迎战的。
“只能竭力一拼了。”阿九言落,拔剑而起,剑气锋芒毕露,直逼对手咽喉而去。
一场刀风剑雨在广阔的天地间如火树银花般肆意绽放。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仿佛置身于一条血色湖泊之中。
“小心!”
阿九为了保护自幼便一直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师兄,没有注意身后不远处隐藏着的人,好在灿阳及时出现,替其挡去了迎面飞来未被自己阻挡住的暗箭。
众人皆借着手中的剑锋遮挡突如其来的齐发之箭,自顾不暇,可见箭矢的速度之快,腾不出手去助他人一臂之力。
看着灿阳攥在手里的弓箭,阿九变了脸色。
“快放手!”阿九抬手将冲上来的琉璃国高手生生挡了回去。
“来得太急了,忘记带佩剑了。”灿阳额头渗出汗珠,嘴唇已经变得苍白。
“不行,走,我们快走,还有解决的办法!”阿九扶着灿阳上了马。
王府的高手们此刻亦赶到加入了战斗。
阿九狠狠地抽打着马匹,灿阳坐在身后紧紧地环着阿九的腰,忍受着攻心的疼痛。
“灿阳,你和我说说话,不要睡。”阿九时不时扭头瞥向身后的灿阳,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没事的,这样的事情......经历了不少了,小时候......还在山间被蛇咬过......你受伤了......”
阿九此刻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刀伤,心急如焚地快马加鞭向王府狂奔。
突然,阿九觉得腰上一松,听得重重跌落的声音。
“灿阳!”
马匹被缰绳拽着高高地抬起前蹄,阿九顾不得太多,飞身从,马上跃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强忍疼痛爬了起来,直冲向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灿阳。
阿九看着灿阳无力地躺在原地,缓缓地走过去将其揽入怀中,灿阳笑了,一如初见时的温暖安然。
灿阳很清楚这毒的烈性,可他却丝毫不后悔。
阿九的眼泪打湿了灿阳的一袭月白色华服,以灿阳的身手足以躲避飞来的箭矢,却因顾及着阿九分了心,只想着断下那没有被挡住的一箭。
多年前承受刮骨疗伤法钻心的疼痛亦没有哭喊一声的阿九,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仰天哭泣。
一声惊雷划过夜空,似是连苍天亦为这个善良美好的少年而悲痛,倾盆的雨水落下,灿阳抬手轻轻抚上阿九的脸庞,指尖只停留了一瞬,便重重垂了下去,阿九抓起灿阳的手掌,印在自己的脸庞上,渐渐退去的温度,亦凉了阿九的心。
向一个陌生孩子投去怜惜目光的灿阳
站在千年银杏树前虔诚祷告的灿阳
同自己并肩穿梭走过大街小巷的灿阳
坐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