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翌日清晨，天空仍旧灰蒙蒙的，笼罩在朦胧薄雾里，直到朝阳自山头跳脱而出，云雾破开，一缕最初的晨光洒落到小村北边的山脚下。

在那里，新添了一座低矮的小坟，混着雨水的土堆有些松散，而墓前则斜斜地插着一块简单的木牌，上面正刻着：吾子苍生之墓。

“噗！”蓦然之间，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从泥土下笔直地伸了出来。紧接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年人自坟墓里爬出。

古苍生呆呆地站在坟前，望着刻有自己姓名的木牌，喃喃自语：“我没有死？”

昨夜发生的一切，宛若一场梦魇。

“我要成仙！我要修无情道！我要斩尘缘！”

“苍生，你即是我的尘缘啊……”

父亲癫狂的话语回荡在耳畔，古苍生只觉眼前发黑，心如针扎一般疼。

良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胸前的衣服上满是黑红的血迹，在述说着先前的经历并非虚妄，而是真真实实的！

不过那道几乎透体而过，使其丧命的伤口竟是离奇得愈合了，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疤痕。

“我死了，又活了，是谁救了我？爹后来又做了什么？娘呢，现在何处？”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古苍生紧紧皱着眉，再看了一眼矮坟后，他忽地转身，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要到家中去看看！

北边的山脚到小村南面，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古苍生才看到前方屋舍的轮廓，他不由得放缓脚步。

近家，情怯。

在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阳光柔和地照耀下来，古苍生却是感受不到半点暖意。不由自主的，他抿住双唇，拖着双腿，一步步向前走去。

近了，更近了……

那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屋舍，静静地立着。

古苍生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没有嗅到半点血腥味，显然昨夜的那场暴雨已经冲刷掉全部的痕迹。

往前看，屋门是开着的。古苍生走到门前，目光闪烁，心一横，推门走了进去。

空无一人！

“只有我的墓，而没有娘的墓，这说明娘十有**未死！”

家中的陈设也和往常一般无二，没有丝毫变化，亦半点争斗的迹象，古苍生见了，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屋里有些昏暗，沉吟片刻，古苍生点上了油灯，在灯火中环顾熟悉的四周。

最大的物件是一个书柜，高和宽都足有两米，其中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书籍，不只有四书五经，还有奇文异志，花草杂谈，是古道闻多年的收集。

桌上也摊着一本书，却是《易经》。书旁的砚台里，有昨日古苍生特地磨好的墨，还没有完全干。

再看过去，灶台上摆着一只瓷碗，可惜鸡汤早已凉了……

古苍生深吸一口气，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他正要收回目光，蓦地浑身一颤，在灶台的边缘，看到一只藏青色的葫芦，而在葫芦的左侧，斜倚了一柄匕首。

杀他的匕首！

古道闻竟然没有带走这柄匕首，而是留在了这里！

古苍生两三步跨过去，一把抓起匕首，只觉胸膛处又隐隐作痛，那条疤痕像是要裂开了。

“无论如何，爹，你曾杀过我！”他嘶吼着，红着眼，双手捏紧了匕首。

锋利的刃口划破皮肉，血又流出来，一滴，又一滴，古苍生却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到痛楚，惊醒过来，面色颓然地自语道：“即便你杀我，我又能如何？爹，我不怨你，只想问一句，为何？可你在何方，而娘又去了哪里？”

“咣当……”匕首落地，古苍生又抓起那只藏青色的葫芦。

这只葫芦，年代久远，难以考证，是古家的传家宝，据说是仙人之物，但传到现在，已经变作盛酒的器皿。

古道闻在多次落榜后，意志消沉，曾有一段时间，终日抱着葫芦，借酒消愁，直到许久之后方才走出来，然后当起了教书先生。

古苍生轻摇葫芦，听到了液体的晃荡声，他打开木塞，顿时酒气扑鼻而来。

他忽然仰起头，将葫芦里的酒水倾倒而出，浇在脸上，然后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吞咽。

这是古苍生第一次喝酒

刚入口时微苦，随后喉咙处便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紧接着全身都升腾起一片热意，自下而上，直冲头顶，仿佛要将满腔的深沉痛楚，无尽迷茫，尽数都散发出去！

古苍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睁开眼，双眼微微明亮起来。

男儿好酒，借酒浇愁。

“爹，你当真为了修行而杀我？”

“娘，你去了哪里？”

烛火摇曳，屋中却依旧昏暗。古苍生喝光了所有的酒，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再也抑制不住，一头栽倒，整个人颤抖着，趴在地上大哭。

借酒浇愁，愁上心头……

他真得醉了，蜷缩在自己的影子里，泪流满面。

恍惚之中，古苍生看到身边的藏青葫芦裂成两半，其中迸射出一道朦胧的光，直入他的眉心。

依稀间，他又看到两尊比山岳更高大千万倍的神祗。

左边的神祗，身穿长袍，气宇轩昂，周遭萦绕着混沌气，双目浩瀚如星河，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像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右边的神祗，则是穿着狰狞的黑色战甲，在他的皮肤表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龙鳞，他生有凤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