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文的家庭并不贫困,在平民中甚至算得上富裕。
萧易文的父亲萧正是个政府公务员,每天拎着一个褐色公文包上下班,看似公务繁忙,包里装的却都是从单位顺回来的一些饮料零食。
而这个外貌粗壮又有些“小市民”形象的父亲,却又是个喜人。
至于萧易文的母亲白秋墨,原本是个标准的家庭主妇,自从萧易文遭遇两年前的挫折开始成天闷闷不乐开始,他的母亲便张罗了一辆三轮,一个摊点,在云高后门口卖起了炒饭。为了每天都可以看到儿子。
有一种说法叫“子不嫌母丑”,然而萧易文就觉得,母亲最美丽的女人。这与情感倾向无关,白秋墨非常漂亮,岁月并没能在她脸上留下什么刻痕。
甚至萧易文觉得,母亲与他那些正值年华的美女同学相比,也仅仅只是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
父亲是谦逊儒雅的翩翩君子。
母亲是宠溺儿子的美貌佳人。
——这近乎是一个完美的家庭。
萧易文一个人在柳堤的亭子等到放学时间到来,然后跑回寝室带上,跟着放学的人潮向校外涌去,就好像他是上完一上午的课然后回家一般。就好像他没有逃课一般。
就好像,上午那场近乎梦幻的邂逅,就是一场空想。
萧易文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觉得,似乎,真的太想一场空想了。
传来熟悉的重量,压着双肩,很踏实。身边走过的都是云高的学生,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都在各自的道路上赶向各自的目的地,脑中思考着各自的心事——或许是这次的回家作业有些多了,也或许昨晚送出的情书至今都还未得到答复。
他就走在这人世间,充斥着凡尘俗事的人世间,并在这人世间留下过长达十九年的回忆,很多回忆现在想来还都是宛如昨日。
萧易文提了带,继续沿着原本的道路走去。
因为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因为这条路他那么熟悉,路上的一草一木都铭刻在心。
……
走一直在走的路,一定不会出错。
萧易文走的是往日在走的那条路,于是他到达了往日会到达的目的地。
他到家了。
住了十几年的公寓楼,算不上奢华,却也是处精致的公寓。地段并不繁华,然而距离商场超市也就十几分钟车程。每逢萧易文放假,萧正就会开着他那辆开了三四年的大众朗逸,一家三口出去吃一顿牛排或者烤肉。
而仓促的周末假期,白秋墨则会坐着公交前往超市买上一大袋鲜美的食材准好晚餐。因为周日中午就要回学校,期间是满满的一叠作业。
萧易文沿着楼梯走上三楼。
这里的公寓当然有电梯,可萧正不喜欢电梯,于是将房子选购在不算太低,却也可以步行上去的三楼。
萧易文继承了父亲的血统。
所以他也不喜欢电梯。
银白色的钥匙插进门锁,轻轻搅动,锁芯被挑起,发出“砰”的一声清响。尚未来得及将钥匙旋转到底,门便已经开了。
母亲白秋墨站在门框里,笑吟吟地看着放学回家的儿子。想要给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又觉得不妥。
毕竟,儿子大了。
“先自己玩会儿啊,妈排骨汤还没炖好。”白秋墨匆匆赶回厨房,关上了厨房的移门。门内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有些凌乱。
萧易文从进门开始,便没来得及应和一声,见父亲又在静静看着报纸,神情投入,一脸孤高,仿佛都没有意识到他儿子回家了,于是只好一言不发地进门,走过客厅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父亲。
萧正的视线不经意地从报纸上移开,看向萧易文。
“一声不响,被甩了?”萧正认真地问着,神情关切,忍着笑。
萧易文想说您真神了,您老的儿子还真是被甩了。
“没有。”萧易文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报纸拿反了。”
哗哗哗。
萧正赶紧将手上的报纸倒转,慌忙间太过用力,脆弱的报纸几乎被拧成一团废纸。当萧正将这张皱巴巴的报纸重新摊开才发现,原来刚刚根本吗,没有拿反。
萧易文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留给父亲一个嘲讽的背影。
萧正气恼地挠了挠头,他本不该犯这种错误的,如果他刚刚在认真看报纸的话。
……
萧易文走进自己的随手甩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登录qq,点开了刘忻文的头像。
然后输入:周末作业是什么来着?
准备敲打回车键的手指猛地停住,悬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萧易文及时止住了这套行云流水的习惯性动作。
习惯,熟悉的一切,原来已经被打破了。
萧易文将手指移到backe键上,一下下地敲击,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删掉了打好的那串文字。
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痛,好像心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生活总会变的,不管是经历是是非非之后,自身的大彻大悟;又或是世事无常,被动偏离原有的轨道。或许在沉入谷底之后的改变,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只是大多数人没有这份勇气。
萧易文想着想着,觉得这话好有道理。但现在却并不适合深究。
他得先想办法,找别人要到周末的回家作业。
……
白秋墨在厨房与餐厅之间奔走,萧正开始真正静下心来看他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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