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面具人年纪都不大,也就十五六岁,”朱七突然出声,“如果是从小培养的,那不就意味着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培养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沉默。
不用说,要追杀宫清的肯定是范行知,但是那个家伙一直位高权重亲信无数,还要在那么久之前就培养这些半人不鬼的杀人凶器来做什么?这点就值得玩味了。
“能藏得住这么多人的山谷,还要有空间给他们练习杀人,而且需要的食物……就算是生肉的量也很大,不是山头里的野生动物供得起的,那就肯定要稍微靠近有人烟的地方,可以购买东西,这样的地方应该有迹可循。”紫十思索片刻,道。
连晋沉吟,随后道:“灰三朱七,拿些东西去给他们吃,还有用,别饿死了。”
“知道了元帅。”
“蓝四紫十,通知暗部的人赶过来,你们亲自走一趟,送这些人秘密回京,把所有事情加急汇报到万岁爷手里,万事小心,别暴露了。”
“是。”蓝四紫十领命,起身去宅子外头发信号弹。
连家军有不少暗部秘密驻扎在不同地方,就是随时做支援用。
连晋回过头,就见那个青衣的男子双手环胸靠在柱子上,半低着头不言不语,火光明亮,他的眼中始终藏着一抹阴郁。
“张嘴。”宫清正出着神,忽地听到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如是道,他下意识张了张嘴,一片果肉塞进了他嘴里。
连晋撇嘴,抱怨:“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老子喂啊?真是的,有事吃饱再想,饿着肚子瞎折腾什么?”话是这么说,他手里还是用匕首飞快地把洗好的野果削了皮切成块状,在宫清回神之前又给他塞了一块。
宫清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嘴角一挑,“手疼,你喂吧,切小点。”他刚才被面具人在肩膀上划了一下。
连晋瞪眼,“你丫的还得寸进尺了!”
宫清不说话,扬扬下巴示意他快点。
连晋一边切一边磨牙,好像把那野果当成他一样切了。
看着自家元帅吃瘪,亲卫们毫无同情心地捂嘴偷笑,被连晋飞了一个白眼。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灰三突然跑出来,“章巩说,那个神秘人让他杀了宫老大后在宫老大身上找件东西。”
“我身上?什么?”宫清愣了一下。
“一本书。”
……
黄昏,落日,漫天纷飞的杏花,打着旋儿,以优雅的弧线袅袅飘下,如同纷飞的鹅毛大雪,一点一点地掩盖了天地的颜色。
花瓣追逐着,嬉戏着,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又一道饱满的弧度,缓缓而悠然地落地,像是飘舞殒灭的蝴蝶。
“闻离,你把那柄剑的事情说出去了?”
“额?嗯,不就是把剑吗,干嘛这么紧张?”
“什么叫做‘不就是把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把剑是谁的。”
“安啦安啦,那个老不死的活了一百多年,而且现在都让你一剑抹喉了,还有多少人会记得?”
“啧……总之你叫你爹小心点。”
纷纷扬扬的樱红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像是积雪般堆了厚厚的一层,仿佛一踩上去就能留下一个脚印。
“消失了几十年的荆麟在苏家,你们还敢否认自己不是魔教余孽吗?”
“得荆麟者得掌魔教,如此重要的物事,魔教怎么可能让他沦落在外人手里?”
“不必多说了,总而言之,魔教妖孽,人人得以诛之!!!”
“……魔教妖孽,人人得以诛之!!!”
“……人人得以诛之!!!”
“……得以诛之!!!”
“……诛之!!!”
晚霞,长庚星,飘零的杏花越来越多,飘零的花瓣纷纷扬扬,妖异中带着异常凄美的感觉,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片樱红再也触及不到什么。
“快走,闻离……唔!”
“子诤,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三千武林白道人士在那里,你要跑回去送死?这就是苏家人的勇气?别笑死我了,闻离,这叫莽撞!愚蠢!无知!你他妈的都对不起我挨的这几刀!”
“自杀是最软弱的行为,苏家的人没有懦夫,哪怕是醉生梦死,你也得给我活下去。”
“……舅舅——!!!”
杏花的花期快过了,樱红色的花瓣在风中更是飘坠如狂雨,甚至掠夺了天穹的色泽,铺天盖地的,像是一片血色的海洋,渐渐将天空染成满满的猩红。
“记住他们,闻离,记住这里的每一张脸,记住他们踩着苏家尸骨的功成名就,只要你不死,就想办法杀了他们,血祭苏家上千亡灵!!”
“我睡不着,只要合上眼,脑子里都是那些人的脸……”
“我让你记住他们,不是让你不眠不休弄死自己的,你忘了你舅舅临终前说什么了吗?”
“爹娘,二妹,三妹,各位师兄师弟……他们要我一起下地狱……”
“这世间便是人间炼狱,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用死来解脱?”
一天一地的杏花。
猩红。
血色的猩红。
他睁开眼时,那些飘飘摇摇的花瓣似乎还在他眼前飞舞,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红淋淋一片,犹如身在梦中。
抑或是,他一场梦梦了十几年,至今还未苏醒,他也没有醒来的打算。
头很重,意识尚不清晰,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