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
掌门之女姝羽从一株初发芽的牡丹花后转了出来,盈盈妙目投注在他身上,唇边笑意流泻,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他略一颔首示意:“姝羽师妹。”
姝羽笑吟吟地眨了眨眼:“段师兄,我爹爹今日又夸你啦!他对诸位长老说,你是偌大昆仑数百年难逢的人物,将来他若仙去,掌门之位便要传于你。”
段暄淡然道:“师父过奖了,段某惭愧。”
姝羽奇怪地凝视着他:“段师兄,能做昆仑的掌门,是全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从此平步青云、名震江湖,你怎么看起来并不怎么欢喜?”
段暄不答,手中毛笔缓缓在宣纸上点了数点,一只孤鸿跃然纸上。
那孤鸿独立在沙洲之上,身周花木丛生,蜂围蝶绕,一派喜庆喧嚷,孤鸿却是茕茕孑立,超逸脱拔中带着淡淡的倦怠之意。
姝羽所言不假,第二日,云鹤子便唤了段暄来到昆仑宫中,吩咐道:“下一任的掌门,需得身怀绝技,艺盖同门。暄儿,三年前你已在昆仑之巅取得‘刹那芳华’,现在就动身去南海罢,将海眼里的‘浮生若梦’草取回来。”
昆仑有奇花,名为“刹那芳华”;沧海亦有异草,唤作“浮生若梦”。
一花一草,相隔何止万里,但却自来并称于世,谓为奇珍。
二十一岁那年,段暄倚仗绝顶轻功,飘然掠上昆仑之巅,在万千猛禽的群攻中冒险摘来“刹那芳华”,移植于昆仑宫中,如今云鹤子又命他去取“浮生若梦”,已不啻于将下一任掌门之位交代得明明白白。
段暄礼貌地辞了师父,便欲下山。
姝羽目光中闪过奇异的光彩,追上几步,叫道:“段师兄!”
他凝眉道:“师妹有事么?”
姝羽咬了咬朱唇,欲言又止,蓦地笑道:“师兄,我从来没见过沧海,此番可否与你同去?”
段暄微一沉吟,摇头道:“师妹,男女有别,你我同行,诸多不便。”
姝羽一怔,面上涌现出浓浓的失望之色,叹道:“那师兄一路保重。”
段暄微微一笑:“多谢师妹。”
待到他修长身影消失在宫外,姝羽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你总是这般温和,却又这般疏离,段师兄,在你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段暄一路疾行,不到半月,便来至沧海之畔。
那日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天空上漂浮着雪白的云朵,重重叠叠地延伸开去。
海风呼啸,温暖的海水随风波荡,无数海鸥悠闲地滑翔,海面上时而有飞鱼跳跃出没,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线,又倏地沉入海水之中,波涛起伏,游鱼成群结队地顺着海流游来游去。
他自幼长于江南,十七岁拜入昆仑,久居仙山,从未见过这么波澜壮阔的大海,不禁胸怀大畅,一声清啸,辨明海眼所处的方位,踏浪疾行,蓦地扑入沧海之中。
四周海水登时铺天盖地般压迫而来,他默念辟水诀,周身气息流转,绵绵不绝,将水汽隔绝在身外,向下急沉,初时海水被阳光照耀,尚颇温暖,不久之后,便有无数碎冰、寒屑在他眼前、身上飞舞缭绕。
海底碧沉沉的没有光亮,段暄凝气为光,在指尖上点亮了一簇光芒,只见海水波荡,四周冰屑乱舞,撞击脆响,他调集浑身真气,气浪大绽,登时将周围的冰块化为齑粉。
过不多时,他已熟悉水下环境,当下在水下翩翩而游,不断以气浪击碎迎面而来的碎冰,越往海底潜游,便越是寒冷异常,只有为数不多的鱼类存活。
他向下游了许久,忽见前方不远处彩光炫舞,无数道缤纷绚烂的光辉四溢漫舞,照得森冷黑暗的湖底瑰丽奇幻,炫目已极。
饶是段暄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见状也不禁面现惊怔之意,浑不料海底竟有如此壮丽的世界。
前方霞光万道,瑰奇无伦,赫然有一座海底宫殿昂然屹立,水声哗哗,冲荡不绝,但那宫殿周围仿佛笼罩着一层幽幽的光晕,将汹涌的海水隔绝在外。
相传沧海之渊有鲛人居住,宫宇华美,不逊人间。但他一向以为那不过是故老传说,此刻亲眼得见,心下震撼难以言表,呆了一瞬,迈步而入。
宫内明珠高悬,照得四下皆亮。
众多鲛人往来翕忽,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人身鱼尾,头发长可及膝,随着鲛人的游动飘舞不已。
他仗着神鬼难测的轻功,接连闪身躲过数个巡逻的鲛人,逶迤来至宫殿深处。
前方人烟寂寥,只闻点滴水声,宛如钟鸣。
一座洁白的海石台上,别无他物,只种着一株长约二尺的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