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很安静，除了在某个角落里传来的艰难的喘息声。那个被盘祭踢飞的将领还没有死，他靠在帐篷之上，徒然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微微张着口，上下咬合之间像是在说些什么，但是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喘息声越来越缓慢，声音越来越弱，他快要死了。

盘虎看到了他，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说道：“你知道，我没有办法的。盘祭是皇族血脉，更是巫神的得意弟子。没有他和我们一起，东征不会如此容易。如果不是巫神让盘祭和我们在一起，其他几域的军队早就来阻止我们了，到时候我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他看着那名将领的眼睛，脸上平静，看起来非常真诚。他继续说道：“我不想这些东西都白费，我知道，你们也不想。我们死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总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吧。”

“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平时我对你们都很好。我和你们一起修行，和你们一起列阵，还和你们一起戍守城关，这些你应该还记得吧。如果换个时间，换个人，我一定会满足你们的想法的，就像以前一样。可是，这次真的不行。我原本以为事情会好好解决的，但是刚才你们那般逼我，如若我不插手，盘祭势必会对我不满，到时候巫神也会对我们产生不满的啊。”

“东征对我们很重要，对整个巨人族也很重要。等攻破了东域，我就会当上东域的王，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去那些无人区里面了。巫神说，那里面有着很多秘密，只要我们能够发掘出来，必定都能成为绝顶强者。

你就安心地去吧，等我当上东王，我会好好地安葬你们。我知道你们五个的关系较好，到时候我把你们葬在一起，让你们还像以前一样相互照料。”

他蹲在那名将领面前，说了许多话，却没有注意到，那名将领虽然睁着眼睛，但是呼吸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一番苦心说辞，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盘狼知道，作为这间帐篷中唯一一个活着的听众，盘虎的那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他很了解盘虎，所以才几次克制住想要出手的想法，事实证明，他对盘虎动作的判断是对的。他活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否正确。

“北王，他……已经死了。”盘狼轻声提醒到。他离开了原来地位置，站到了盘虎的后面。

“是啊，他已经死了。”盘虎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十四具尸体还胡乱摆放着。“我是不是错了？”他抬起头，看着盘狼。

听到这句话，盘狼心中很是恐惧，要是回答得不好，自己可能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与呼吸，盘狼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朝着盘虎下跪伏拜。身体伏到最低，双手伸到最长，头颅放在手背上，他以最低微、虔诚的姿态告诉盘虎他的答案。

盘虎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将他扶起来，而是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保持这样的姿势不知道多长时间，盘狼的内心越来越忐忑。他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错，所以才会选择用这种姿态向盘虎表明忠心。尽管如此，但盘虎生性多疑，且行事毫无定论，稍有不慎，自己很可能会步那几位的后尘。

恐惧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强烈，全身已经开始轻微颤抖，冷汗也将内衫全部打湿。正当盘狼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盘虎将他扶了起来。

“我知道，总归是有人能够理解我的。谢谢你，盘狼。”说完，他竟朝着盘狼鞠躬，盘狼直呼不敢，急忙跪下还礼。盘虎鞠躬完毕，再次将他扶起，然后转身朝着帐篷中间的椅子走去。他坐了下来，对着盘狼说道：“盘狼，将他们的尸体都收好。放心，我一定会杀了盘阴，替他们报仇的。”

盘狼没有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看到盘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急忙下跪，开口说道：“谢谢北王，有你这句话，他们肯定会安息的。我誓死跟随北王，杀了叛贼盘阴，替兄弟们报仇。”

说完，他动情地哭了起来，声音凄惨无比。盘虎面色沉痛地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起来。盘狼将死去将领的尸体收好，又叫来几名亲卫军帮忙，很快就将帐篷收拾干净了。在这个过程中，盘虎没有出过帐篷，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

……

东王盘阴突然来袭，杀死了北域幸存的十四名将领，多亏了北王出手阻击才将他击退。

这个消息在北域大军中传开了，得知这个消息的士兵们先是震惊，然后便是愤怒。心中因杀害同族之人而产生的愧疚被压了下去，他们对着黑海关大声咆哮，大喊着一定要杀了盘阴替那十四名将领报仇。

自从出了帐篷，盘祭便走到了黑海关前。战场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是在烛灵的光芒之下，依旧可以看到血液变干之后的红褐色血泥。巨大的城墙上不时有金光闪现，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海浪声。

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他感到孤独、无助。在这些年中，他看到了太多懦弱、愚昧的族人。他们懦弱，凡事都听从他人的意见，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尝试改变。他们愚蠢，凡是巫神颁布的旨意，他们都会深信不疑并全部执行，从未怀疑过巫神的用心。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还是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恨这样的巨人族，但是他又没有办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