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花园的那天夜晚,街边路灯零星地亮着,黎悯穿着大衣走在前面抽烟,路灯下影子扎在他脚跟,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个孤零零的怪物。
他自顾自抽着烟,我就套着外套走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是我为数不多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我被抓进去的时候身上没多少东西,出来的时候也就只能带走这么点。
他背影看起来又清冷又细长,挺拔孤高,跟模特似的,转过脸来的时候,白净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细细地眯起来,就如同年少时的他,校园里名声大噪的校草王子,少女心目中的完美恋人,眼睛冷漠却偏偏多情。
他站住了,指尖夹着烟,任由烟自己烧着,忽明忽暗的火在夜里如同一点星光,他说,“祝贪,你终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婊子。”
我心冰冷,如同凉夜。
他又说,“祝怀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吗?”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我说,“没有,他不知道。”
黎悯自顾自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烟直接丢地上踩灭了,毫无素质的行为,他就像个流氓地痞,偏偏长着一张高贵的脸,气质都跟着清高而又森然。
“你chū_yè和从此以后的一年,卖了三百万。”他上前来,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脸,指腹停留在我唇角,无情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怜惜的痕迹。我想,是了,黎悯生来就不会怜悯任何人,可他却偏偏得了所有人括老天。
“祝贪,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值钱?”
他在不停地提问,我如同麻木了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后来,我说,“黎少,您累了吗?别说了。”
黎悯步子停顿了下来,他转身看我,眼睛里深深浅浅一片,掠过无数情绪,就仿佛一个深渊,而我看见自己在他眼里不停地坠落分解。连同我的尊严一起。
“我从今天起就是您包养的人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或者说,包养的小姐,情妇,二奶,哪怕是条狗……”
他也跟着轻笑,路灯下他半边脸没入阴影,另一边脸却被昏黄的灯光打亮,笔挺的鼻梁切割开他灵魂的一恶一善,他笑着,薄唇勾起来,薄情寡义极了。
“祝贪,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天夜晚,我真的将自己卖了出去,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小姐,而我的金主,是认识了整整一个曾经的黎悯。
后来,我住进他的家里,顺路还成为了他的职业保姆,还帮他做一日三餐,甚至帮他照顾他养的那些冷血动物。
我想,这一年下来,我从黎悯身边学会的东西应该不少。
如何害人,如何诛心,如何别人伤口上撒盐,如何把自己逼上绝路。该让我难过的,黎悯一件都没有落下。
现如今,他要我搬出去了,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向另一个开始,而我是过去式,只是他的泄欲工具,甚至连旧爱都算不上。
我以为黎悯离不开我的,我以为黎悯需要我,需要我配合他,需要我的痛苦。
可是我更小看了黎悯的心狠,他对我狠,他对自己更狠。他可以忍下来所有的yù_wàng将我舍弃掉,哪怕这份舍弃里甚至带着曾经让他上瘾的疼痛和黑暗。
我垂下眼睛,穿着大衣独自坐上公交车来到公司门口,随后下车,伴随着人潮一并挤入了茫茫大流,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居然正好碰上了虞渊。
他也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乍一眼我看过去,我们两个就如同穿了情侣款,我发现了这份尴尬,于是稍微放缓了脚步,岂料他已经发现了我。
“小祝。”他开口喊住我,我脚步一顿,装作刚看见他一般回过神来,也笑着打招呼,“虞总早。”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虞渊和我一并进了电梯,周围人都朝他喊了一声,他便挨个应了下来,随后目光放在我脸上,淡淡地来了一句,“你瘦了。”
一句话,三个字,电梯里剩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朝着我看过来。
那些猜忌的目光打在我身上,有看好戏的,有怀疑我的,还有眼红嫉妒的,我甚至能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无数个故事版本,于是下意识后退几步靠在电梯墙壁上,我说,“这阵子家里人生病,忙了一会。”
“嗯。”虞渊应着,“家里人情况怎么样了?”
卧槽!
公司总裁居然这样亲自问一个女实习生的家人!
一群里脸色齐刷刷的变了,脑子跳出无数个狗血而又烂俗的梗——
【公司老板想潜规则我,竟然这么问我……】
【女大学生去当实习,到底是为了钱还是……?】
【家人病重,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诸如此类的字眼等等。
我感觉有些难以招架,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大事,现在好多了。”
虞渊收回视线,点点头道,“那就好。”
此时此刻电梯正好到了我们所在的15楼,人群一股脑儿出去的时候,我也跟着松了口气,谁知道虞渊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淡漠得听不出喜怒——
“你等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穿着高跟鞋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正好对上虞渊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我说,“知道了虞总。”
随后落荒而逃。
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还没冷静下来,虞渊看着城府挺深的,今天在电梯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的目的到底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