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清嗓子:“先说尸体。”
“早晨八点多钟。”焚烧处还没开,天空很干净。
“你对尸体做了什么?”现场回来的人说尸体被检查过,而这女孩的黑色大衣前襟、袖口湿乎乎的,显然都是血渍。
“没做什么。”戚朵答。
“谁给你胆子破坏现场?你知不知道,这可能给我们的刑侦工作带来极大困难!”刑警右手一挥,指间的烟灰恰落到小女警手背上,她忙把手一缩,刑警接着大喝一声:“破坏现场就是犯罪!”
小女警又被震得肩膀一耸。
戚朵茫然地慢慢看了他一眼,想起《水浒传》里说林冲的,“豹头环眼”。有点滑稽。
刑警把烟头一捻,缓和下来,换了一种方式:“嗯。你还学过法医。既然人不是不杀的,那说说你检查出个什么?”
检查出什么?检查……戚朵不记得什么检查,只记得好像自己的心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灌进去,在胸腔里发出空洞的响声。
现在那声音又响起了。
刑警见她不答,冷笑道:“我办了十年案子。我知道有一种凶犯,喜欢回顾犯罪现场。他们以为自己特别聪明!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特聪明啊?!”他又金刚怒目起来,步步紧逼:“你昨天晚上十二点钟在哪里?有什么证人?”
戚朵的手不觉移向胸口,像要捂住那回声:“在家。我一个人。”
没有进一步证据,疑犯又这么油盐不进。刑警有点气馁,还尽量保持声势:“你上次见李小蔓是什么时候?活的!”
“昨天下午。我说过我们是同事。”
被告知一个月内不许离开本市,随时保持联系后,戚朵被放了。
走出警局,她想起今天还没吃早饭,本来要和李小蔓一起去食堂的。
戚朵忽然产生了个很怪的想法,就是回单位看食堂还有没有饭。小蔓总不肯在外头吃饭,她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弄得戚朵也不惯在外面吃了。
戚朵抬手看看表,很旧的一只银色浪琴,妈妈留给她的。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午饭都没了。
这时一片影子移上前将她笼住。
戚朵抬起头,面前的人有短短的头发,双眼清湛,浓眉微蹙。
连湛说:“走吧。”
走吧。戚朵跟着他上了车。
连湛把暖气打开,然后到后备箱拿出一件冲锋衣:“干净的,换上吧。”
看戚朵怔怔看着他,好像在努力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直接伸手帮她脱袖子。
戚朵顺从地缩胳膊,又顺从地穿上干净衣服,就是不说一句话。
不到高峰期,城市的交通松弛着。一路风驰电掣,直到车窗外的楼房逐渐变低,已经收割的□□的田野成片出现。
黑色越野直接开进一个机关大院内,大门口没有挂牌。又三转四转,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开阔的草场。草场旁的宣传栏上贴着军队标语。
连湛在黑煤渣路上停好车,戚朵自己打开车门跳下去,蓝紫的暮色和冷气一下子包围了她。
她兀自踏入草场,脚边生着一种开淡黄小花的,带硬刺的蔓草。她避开那小小的花朵,拢紧过大的冲锋衣站着。
连湛跟过来看了她一眼。戚朵苍白的小脸像漂浮在暮光里的一小片白云,模糊着,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一个穿迷彩服的高壮男人带两名士兵走过来,士兵手里都拿着枪和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