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一身黑衣,坐在她预备死在其中的城中村小屋里。那方反射的阳光照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无数灰尘飞舞着。
鹤城城郊的小破单元楼里,姜荼的母亲哭得哀哀欲绝:“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啊……呜呜……我拿什么脸去见她爸爸……啊啊……好好的一个闺女,给我逼死了……”
外婆在一面用干枯的手擦拭姜荼的遗照一面抹泪:“我还没死,囡先死了。多好的一个囡……”
英子拿起姜荼死前画得那幅画,看了许久许久。那方照过姜荼的日光移开了,她才慢慢站起来,慢慢地将画装进画框,再像包裹一个婴儿那样,轻手轻脚精心敬意地一层层包好它。
然后叫快递,她在快递单收件人那栏迅速大刀阔斧地写下:钟霆。
——
尽管还是隆冬,可种着玉兰的庭院,已显出春意。
钟霆的郊外别墅内,大玻璃窗落地,几株玉兰正酝酿春来满枝冰凉洁白的繁花,此刻打一树小小的、坚硬的茸茸花苞,木笔般伸向阴霾天空。
湿漉漉的青苔庭院,错落有致的石景,偶尔飘袅几朵小小雪花,悠悠缓缓,清净禅意。
白老板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一手从檀木茶几上端起素瓷茶盏啜了口:“呦,古董贡茶?有价无市啊。雅人配雅茶,也只有在钟先生这里能喝到。”
“前几日和钱部长入南雁山赏雪,他送了我一盒。不过是茶。不过,搭配这种天气是好的。”钟霆说。
白老板笑赞:“是。”他举一举茶盏:“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屋里暖气极足,钟霆只穿着一袭丝质唐装,其人如玉,正在给一盆荷之冠浇水:“这兰花快开了,到时候,我邀上徐、赵等人聚一聚。”
白老板一拍手:“您们几位盛名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不如尽兴一画,来个兰花新中式四条屏?
钟霆面上显出些不耐之色:“不了。”
白老板默下来。
雪静静飘着,入目所见,皆清美如画。
见钟霆心绪不佳,白老板也有些尴尬,便欲告辞。
这时一个头脸干净的中年阿姨走过来:“钟先生,最近的礼物我打点过,分门别类签收了。这幅画丢在后院里,不知道是您画得还是朋友学生画得,雪都下湿了,您看还要不要?”
钟霆微蹙眉隐忍不耐道:“扔了。”
阿姨答应着,白老板便趁机告辞。走到门口扫了那画一眼,他忽然站住:“钟霆,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钟霆道:“破烂扔了吧,没有超越,拿出去卖也是丢人。”
白老板拿走画到光下细细看:“钟霆,”他声音低沉,“这幅画真的不错。你真要扔,就送给我。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卖多少钱都与你无关。”
钟霆哂了一下,走过去看:“什么画?”
他随即愣住。钟霆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画了这幅画,也许是学生的临摹之作,临摹他十年前的一副爱作,但又不是。
因为这幅画充满了灵魂:坚韧的希望,不舍的追求,强烈的个人理想主义色彩与天才的纤微灵性……
“坦白勿怪,这两年,你一直缠足在名声里,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其实成名画家都是这样,要面临一个艺术的瓶颈期。可是你看,你现在走出来了。这幅画充满了新鲜血液,钟霆,你重生了!”
白老板激动地说着:“虽然你并未把它当回事,这里,这里,都处理地不够成熟完善,但这仍然是一部极其好的作品。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恰逢其时的机会!”
白老板继续激动道:“国展即将举行,我想把它作为一幅经典,一个典型,向全国书画界推介,和你不肯售卖的那幅一起展出!《十年》,这个名字怎么样?再以此为噱头,让媒体大炒一番。价格合适时,这幅你可不许再‘留中不发’!”
钟霆还有些愣怔,保养得宜的英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知道吗,九道文化已经在美国上市了。书画投资,现在正是一片飘红。我得利,你名利双收。这是我们的机会。”白老板兴奋地说。
钟霆这才缓过神。
“那我就拿走了。钟先生,你的艺术人生重新开始了,相信我,你还有下一个十年。”白老板笃定地微笑了。
钟霆这时开口:“什么《十年》?流行歌曲么?”他蹙起眉,细细观摩那幅画,忽然幽然道:“它叫《渡》。”
他抬头叫阿姨:“去给我打扫画室。白老板,我需要再润色下。”
白老板扬眉拱拱手:“随时联系。”
一富丽堂皇的餐厅包厢内。
几个富二代模样的人在吃西餐,英子垮着脸刷着手机。她还是一身黑,人瘦了些,紧致的小麦色脸庞上一双眼沉静忧悒,和她那桀骜不驯的气质融合,倒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在几个高挑白亮的性感美女中,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她像是看到了以什么,不敢置信地仔细又看了半晌,忽然站了起来,愣愣睁大一双眼。
“我草。”她咬牙回过神来。“钟霆。”
“怎么了?谁敢得罪你?”一个年轻男人抚抚她的下巴笑着说。
英子忽然捡起蕾丝桌布上的餐刀,踢开椅子就走。那男人忙上前拦住她:“干嘛啊?好容易约上,今晚谁都不许走,陪哥几个h一夜!”
英子阴森森地一笑,猛地将刀作势向他扎过去,却堪堪停在衣服胸前:“滚开。”
年轻男人愣住,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