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所有情侣恋爱一阵后,都会一起出去旅行。
戚朵伏在白烟袅袅的温泉池壁旁,下巴枕在手臂上,看不远处的一只小小的湿漉漉的石神龛。
“像个青蛙,又像矮人。”戚朵评价。
这是他们来到神奈川县的第一天。连湛往东京参加学术会议,会一议结束,两人立刻便来了。
“再泡你会不舒服,来,我们去喝茶。”连湛微笑伸出手。
戚朵的脖子和手臂都已经变成粉红的,她借了连湛一把力踏上石阶。冬天的空气清澈又冷嗖嗖,扑在热身子上,凛冽使人神旺。
两人都穿着日式浴袍,戚朵看连湛穿浴袍踩木屐的样子,抿嘴直笑。
一踏进茶室,戚朵先捂住嘴“啊”了一声。
纸窗外一片梅花。
一个穿玄色和服的老妪含笑看着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跪坐下来烹茶。
他们跪坐在老妪对面,能闻见梅花和着条案上茶烟的香味,极其细微缅渺,让人的心愉悦又安静。
“oon!”老妪眯眼笑得脸上如盛开的菊花。
“no,……”戚朵略微尴尬,然而老妪似乎根本听不懂英文,只顾笑着把清亮的茶汤倾入瓷盏。连湛则只看着她笑,戚朵也就笑了。
窗外天气极好,阳光灿烂,无数梅朵在枝头未开、半开、全开,好像所有美好都正当其时。
饮了两杯茶,戚朵提出要出去看梅花,连湛陪她。刚拉开门,手机却响了。
“说好了一起穿越回古代,你怎么把它带来了。那你自己穿越回去吧,我要看梅花。”戚朵笑着自往梅花间去。
老妪向隔壁房间做个请姿。
连湛按下接听键,隔壁房子极小,天花板也矮小,他有些伸不直身体的感觉。
“喂。”他一手打开窗,窗外花间,戚朵披着件浅紫的长款毛衣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露出碎花的浴衣下摆,长发如漆,像个平常可爱的日本女孩。
当时,空气极为透明,她在花间仔细观察花朵,又看那树干上挂着的木牌。
“月影”,“铃鹿之关”,“锦性垂枝”……
她嫣然微笑,举手向连湛摇一摇,嘴巴口型说:“快来~”
连湛拿着手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对她点点头。
“李会长,我以为这是我个人私事。”
“连湛,我个人对你的业务能力和道德品质绝对相信。但是陆行健在月会上实名、当众举报你与病患戚朵存在不正当关系以及非法行医,让我颇为难啊!坦白地讲,我也曾与连老爷子见过一面,我本想力压此事。谁知,贵第一医院lún_lǐ委员会前日接到一封匿名初始审查申请,还是说这件事。吴院长也是不想声张,把这件事又推到了我这里,说不进入行政视线,让我们行业协会内部处理。哎呀,小连,这个弄得我真的很被动!为了你我也只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这样子,就不能不走走程序了,啊。这个,你应该理解。”
“程序?”
“病案复理嘛。由一名委员、一名理事、一名医生连同对病患的病情做出重新审定,再问她一些相关问题。你放心,就是走个程序。”
“不可能。我不同意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询问戚朵。她没有这个义务。”
“小连啊,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行,名誉有多重要?况且不进行此程序,僵化下去,陆行健再闹的话,有可能重新审核你的心理治疗资格。这多么得不偿失!”
戚朵压下一枝梅花,再次对连湛招招手,大约是花很香,她忽然打了个喷嚏,然后笑了。
“那就审核好了。”连湛说:“不要打扰她。”
他挂掉电话,走到阳光里去。
一下抵达鹤城的飞机,戚朵就被浓浓的雾霾包围了。
“相比于京霾的厚重、冀霾的激烈、粤霾的阴冷,我更喜欢鹤城霾的醇厚、真实和独一无二的乡土气息。”她笑呵呵地说。
连湛看了一眼机场大厅玻璃墙,一片灰白,从包里变出两只专业口罩:“爆表了。保护肺部。”
旅行了一次,戚朵整张小脸都光致致的,在日本,他每晚都为她做放松催眠,她一直睡得很好。
她笑着由他给两人都戴上口罩。
殡仪馆的工作还是那样,戚朵一直背后被人封作最合格员工,因为她的表情总是和丧主的表情相去不远。但现在,她那种沉静礼貌之下,分明是怡然的愉悦。
“戚姐最近变得太漂亮啦。”白良栋笑呵呵地说。
王莉丽还是翻个白眼。
戚朵微微笑了笑。
“戚朵,电话找你。”财务大姐叫她。
戚朵有些诧异地接过办公电话:“喂。”
“戚朵你好,我是连湛的朋友,想敬告你一件事。”
“你是哪位?”戚朵先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
“宋铭。”戚朵分辨出来:“第一医院临床心理科的护士长。你好。”
那边噎了一下。
“是的。你记忆力真好。其实这些话我也可以不说,只是出于对连医生的友情,还是多个嘴吧。你知道连湛对你的治疗属于非法行医,而你们医患之间绝不可以有两/性关系么?现在行业协会在调查他。”
戚朵沉默。
“本周六早晨九点,在第一医院心理治疗楼三楼,将有三名医生对你的病况进行复理,还会询问连湛是否借心理医生之便,对你有不轨举动。”
说到这,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