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笑道,“娘娘觉着哪件好看?”
我说随便,红叶便又问苏恒。
苏恒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穿暖些。”
红叶笑着应下,一面又问颜色,一面又挑花样,挑选间,已给我套上夹衣。
经过昨夜和今晨这一遭,我若还能踏实下来,未免也太没心没肺。皇帝遇刺是件能掀翻了天地的大事,一旦抖露出来,还不知多少人要受牵连。就算是苏恒知道我清清白白,但有供词指证,我也定然脱不了干系。若被有心人知道,莫须有的罪名也够让我不得翻身了。南行路上毕竟不是长安宫城,人多口杂,指不定何时就有人说漏了嘴,传到太后耳中。作为皇帝的生母,她若大张旗鼓的追究,于情于理都无人能驳回。
我不由就回身去望苏恒。
这件事上,确实只有他才能护得了我。他压下这件事,可能是因为顾念着韶儿;主动向我捅出这件事,莫非是想敲山震虎,警告我该缩起脑袋做人?
隔了一道纱帐,他的身形依旧如岩岩孤松,巍峨玉山,挺拔俊秀却未必是我的依靠。我说:“昨日不是说周赐来了吗?陛下不与他叙旧,怎么来了臣妾这里?”
苏恒道:“他醉得不省人事,睡得跟猪似的,谁都叫不醒。”
——周赐就是个哄着不走踹着才动的,生生让书香熏出来的臭脾气。我这边半截入土了,他那边还在跟苏恒拿娇。真什么命都是人自找的
我说:“臣妾倒是有个法子,保准能叫醒了他。”
苏恒道:“说来听听。”
我说:“跟他说,再不起床,就拖出去吊起来泼凉水。你看他醒不醒。”
红叶手上一颤,拽断了我一根头发,我瞟她一眼,无奈的笑。苏恒道:“……会不会太不雅了?”
我说:“雅的法子也有。当年神光禅师向达摩祖师求道,侍奉了他四年,达摩只是一言不发。冬日大雪,神光立在亭外等达摩坐禅,一夜大雪过膝,神光兀自不动,终于感动了达摩。达摩要看神光的诚意,神光便自斩一臂——”。
苏恒忙打断我,笑道:“朕明白了,朕明白了……怪不得当年朕求他不动,只你驱使得了他。”
我说:“陛下自谦了。当年臣妾驱使得动他的时候,也都是救急救难的时候——次次都是为了陛下。大概他这种性情的人,能急人之难,却不爱锦上添花。”。
——如今我也到了朝不虑夕的时候,只不知这摊子烂事,他肯不肯趟进来了。
说话间,红叶已为我穿好了衣服。
我很怕梳头时她忍不住拔光我的头发,便让青杏儿来。
苏恒却没有急着去把周赐拎起来,反而让人搬了个凳子,在我妆台旁坐下,静静望着我。
我不由就有些不安。
便垂了头,道:“陛下还不去?”。
苏恒笑着伸手刮我的鼻子,目光如水,道:“朕想再多看你一会儿。”
真的,已经够了。我很想直言规劝,去看你的刘碧君吧,我已得了警示,再不敢轻举妄动。纵然心里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却无力掀起风浪。只能在你的“不追究”里,艰难挣命。
他说:“可贞,朕心里是信你的。无论到了何种情形,朕心里都是信你的。”
我忙起身,打算匍匐到他的脚边。他抬手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摩挲着我的耳鬓,道:“可贞,你也要信朕。朕知道你心里怨朕,可是……可是……”
我忙笑道:“夫妻之间同气连枝。臣妾不信陛下,还能信谁呢?”
靠的太近了些,他远山般清黑而修长的眉,眼睛里的潋滟水光,都过于蛊惑人了些。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温热气息,也令人眷恋。。
我说:“糟了……臣妾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实在不像话。”忙挣脱苏恒的手臂,起身问红叶,“今日该是大朝的日子,殿里可有什么事?”
红叶忙回神,看了看苏恒,又对我道:“太后礼佛,初一、十五都是不受朝贺的。清扬已经带了太子殿下去问安。娘娘病着,便不必操心了。”
我便松了口气,仍旧坐回到妆台前,让青杏儿继续给我梳头
苏恒沉默了片刻,随手将妆奁拉到面前,挑了朵珠花递过来,道:“朕记得,朕南行前,你只是受了些风寒……怎的身子虚成这样?”
我说:“记不大请了。想来今春寒冷了些,病得久了,身子也就不成了。”
苏恒便望向红叶。
红叶看了看我,说道:“陛下走时,娘娘确实只是有些乏。太后娘娘宣去问未央宫里的杂事,娘娘还能亲自去交接解释。谁知不几日,身上便渐渐沉重起来,奴婢禀了太后,太后关切,忙着人宣了太医令陈午来瞧。太医令也只说是外感风寒,郁结内滞。便慢慢调理着,调理了两个月,却只是缠绵不愈。最凶险的时候……”她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