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中毒时间分析,也应该是这个时候。”
郗羽百思不得其解:“她把毒药藏在哪里?”
现在是夏天,大家穿得都少。程若穿着轻薄的雪纺衬衫和九分裤,实在不像能藏毒药。
“估计在贴身衣物里。”季时峻看了看赵向东,“对她的搜身应该就进行了一次,就是之前带她去审讯室时的那次,那次搜身估计不太彻底。”
赵向东惭愧地笑:“说得对。”
他没办法否认这一点。长期生活在镜头下和荧幕里的程若的气场极强,赵向东不敢对她太强硬。
“我们都有责任……”王文海再次无奈的叹息,把季时峻请到了会议室里。
在会议室里,王文海问出了这个困惑他很久的问题:“我不是推卸责任,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自杀,我们当警察的看多了‘祸害活千年’的人,她就是这一类。”
郗羽也有同感并深感困惑:“对啊。程若那么漠视别人生命,杀人后也不会有任何愧疚,她居然会自杀?我以为她即便在监狱里也会过得很好。”
季时峻说:“所以,她并不是因为愧疚才自杀的。”
“到底怎么回事?”
程若已死,医患保密协议失效,季时峻终于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人生带来的绝望感导致的。”
“怎么说?”
“在美国时,因为好奇,我曾研究过反社会人格者,”季时峻转开话题,“反社会人格在美国出现的概率很高,大概是百分之四,也就是说,一百里人里可能有四个人是反社会人格,但在我国低得多,概率连美国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作为理科生,郗羽对人文社科对了解不足。
“我有一个初步的结论,是文化背景,”季时峻道,“我国在漫长的数千年时间里都是农耕文明,有农耕就有水利建设,水利建设需要人们敞开协作,凡是不能做到协作的,都已经在自然选择中被淘汰了,剩下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是具有协作意识、能互相体谅的人。但美国不一样,美国是移民社会,相当一部分早期移民都是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冒险家和掠夺者,对他们来说,良知这种东西显得有些多余,因此他们的后代道德感缺乏的比例会更高一些。”
郗羽觉得这个分析十分合理。
“程若介于两者之间,天生的基因让她没有感知感情的能力,但扮演程茵的十几年对她影响不小。别忘了,她扮演程茵的时间几乎成为程若的时间一样长。”
“程若既然精心修饰自己的外表使自己变成妹妹,那也会让自己的性格更接近妹妹,”季时峻说,“李泽文今天说得对,长时间扮演另一个人,就算对她来说也不容易。程茵温柔而善良,程若几乎是她的反面,大脑还是原来的那个,要表现出温柔善良,这只能模仿,演的时间过长,‘程茵’和‘程若’两种人格的界限也模糊了。
“李泽文推测,她可能在这十几年里可能还在继续犯罪,我对此有些怀疑。如果她还是程若,这推测没问题,但她是这十几年是‘程茵’,程茵是不会杀人的。”
郗羽反驳:“可她还是杀了周老师。”
季时峻说:“因为她的机会不多了。李泽文就是这个危急时刻出现的最佳选项。”
“什么意思?她不是很红吗?”王文海问。
“盛极而衰,一个人站在顶点时也是走下坡路的开始,最近一年内,电视台出现了几个有潜力有后台的新人,这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她时常情绪失控,一分钟内可以从兴奋变为暴怒、也可能从愉快变成焦虑。有些同事甚至认为她是神经病,领导对她也有了怨言。她在电视台内部逐渐变得不受欢迎。她感到生活正在走向失控,为了更好的控制自己,她找到心理医生,希望通过咨询校准自己。”
“原来如此……”郗羽轻声说。
难怪她说“我现在看着光鲜,但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难怪她想通过留学的办法提升自己,变身制作人,成为掌握棋子的那个人而不是棋子本身。
季时峻说:“然后她遇到了李泽文,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的背景、人脉、能力可以让她攀上另一座事业的高峰。”
王文海忍不住问:“李教授有这么厉害吗?”
季时峻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份工作能全方面的展现她的优点,赋予她话语权和控制权,她一定会牢牢掌握住。为了自己的事业,她不惜做任何事情。可现在,她的犯罪过程被拍摄下来——铁证如山,她找不到任何出路,也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即便法院不判死刑,她的未来也已经终结了。她像个普通人一样,这辈子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季时峻看向王文海,最后道。
“你审问她的时候,她对你说的‘死刑’无动于衷——那时候她就冷静地安排了自己的‘退路’,就像对待她的其他受害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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