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妈妈是府里的红人,虽是个奴婢,却因为在夫人面前是个得力的,所以地位非同一般,府里的哥儿姐儿都不敢轻易小瞧了她去,就算是太夫人跟前,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这次秦黛心被送到乡下“静养”的事儿,本是太夫人的意思,只是方婉茹不太同意,若不是这位郑妈妈知晓厉害,讲通了道理劝住了方婉茹,秦黛心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在小前庄里过悠闲日子。
如此灵透的人物,秦黛心哪敢怠慢?连忙吩咐如意请郑妈妈进来。
郑妈妈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人看起来在平常不过的模样,圆脸,只梳了个坠尾的圆髻,一身中规中矩的打扮,头上无金饰,只插了根银簪子,衣服料子也简单朴素,比起丁妈妈来,更有一个下人该有的样子。郑妈妈是个见过风浪的人,心事从不写在脸上,见了秦黛心也没有不屑和嘲讽的意思,倒像是真心敬她是主子一样,进来就要行礼。秦黛心哪里肯,连忙让如意扶着坐到一旁的炕边上说话。
“三小姐可吃过饭了?”郑妈妈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看去了,倒是会觉得她情真意切,不似做伪。这人演技了得,若是秦黛心还是以前的三小姐,大概会全信了,毕竟人家是实力派,倒也真假难辩。
“还没有。”秦黛心一副病未全愈的柔弱样子。
郑妈妈看了,心里一阵冷笑。这三小姐原就是个没心肝的,生母苏姨娘没少被她连累,偏在老太太和夫人面前装乖。她才活了多大年岁?连自己都唬弄不过,何况是那么精明的老太太。
郑妈妈看了一眼如意,“还不快去准备,三小姐身体可刚好,这么饿着怎么行。”
如意知道郑妈妈这是有话想要对主子说,连忙称是来到外间,正好碰到来送早饭的春丽,忙打发了两个跟着的小丫头,把春丽拉到一旁,和她说着郑妈妈的事。
“就先不要送进去了,等郑妈妈走了,再热过便是了。”她里乱得很,就怕主子无故闹起来,那事情可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姐姐可知道郑妈妈为何事而来?”春丽年纪小,还不太懂得收敛心性,总想探听一二。
如意板了脸训道:“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自己的本份,别再给小姐添乱了。”
春丽知晓厉害,拉着如意的胳膊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如意担心自家小姐,也没有心思在这上面多计较,两个人在外间等候召唤不提。
屋里的郑妈妈对着秦黛心嘘寒问暖,不时的问问屋里不是缺什么吃的用的。秦黛心知道这是客气话,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应和着。
果然,不一会的工夫,郑妈妈就把话题转移到别的方面去了。
“小姐且安心在这养着,这会老太太在气头上,难免会说点狠话。祖孙俩个,哪有真正的仇啊!要是小姐伤了身子,最心疼的还不是老太太?”
“正如妈妈说的,我都明白。”
郑妈妈一副欣慰不已的样子,“三小姐是个让人放心的,懂事又明理。当初从寺里回来,小姐伤得那么重,可差点要了老太太的命,夫人也急得不行。还好如今小姐是平安的,不然可怎么好。”
秦黛心平静如水,面儿上看不到一丁点的起伏,“劳烦祖母、母亲挂牵,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过。”
郑妈妈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更有把握地道:“三小姐如此明理,我也就说句逾矩的话。小姐出身富贵,在台州有谁不知道秦家?自小夫人教得就好,三小姐又是个聪明的,知书达理自不用说,从面像上看就是个有福的。事事自有天定,凡事也不用太过执着。面上看着风光的,实地里未必就是好的,还是长辈们相看好的更稳妥一些,总会打发三五人细细的问问,比那些个不知根底得,强得太多了。”
郑妈妈见她一副认真听的样子,连忙又道:“为苏姨娘想想吧!如今她也病着,这可怎么好。”
秦黛心心里不自觉得颤了一下,想到了那张焦急的脸。虽为生母,碍于身份却只能被喊成姨娘。以前的三小姐,大概很不待见她,为了讨好嫡母,为了保住大家闺秀的身份,想必没少摞脸子给姨娘看。
秦黛心一副淡漠样,似没有被郑妈妈的话影响到。
郑妈妈对她的这个表现很满意,眼角的皱纹几乎可以夹死蚊子。对生母这般漠视,除了嫡母,她还能依靠谁?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庶女罢了,还不是与那泥面捏的一般任人摆布?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虽没点破,但心里都是有数的。
自从普法寺受惊醒来后,秦黛心就一直盘算着怎么处理自己的处境:富商家的庶女,又是个脾气性情不好的,自己若突然变了性子,只怕一旦被人查觉出什么不当之处,招惹到身上的可就不只是事非了。
她故作思考,脸上表情变化之精妙,一会沉思;一会忧虑,把郑妈妈直直的晾在了一旁。郑妈妈也似乎并不在意受冷落,反而耐心的等待着,却不知道实际上秦黛心却是在想自己的心事。
正主原是个被养在深闺中小姐,平日里也就是练练字、绣绣花,加上受惊吓后的虚弱,根本就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前世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小有身手去执行任务了,哪像现在这般有气无力的。
也许正是这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才给一些人吃了定心丸。任谁看了她当时的模样,恐怕都会认为是个无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