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领命!”王延兴朗声答道。
既然两个为头的人的事情定下来,后勤支援的事,便落在王审邽头上了,另外,作为邹磐的后院,王彦章会另外再派一都军士进驻小溪场。
而调配民工和军户补充铁做的事,则由刺史府发文酌南安县来执行。
这件事商议完毕后,王延兴和邹磐便陆续后走了出来,走了十几步,走在前头的邹磐突然回转过来,朝王延兴拱手道:“邹某谢过衙内为某开脱!待某回到铁做,定然饶不了张四麻子这个贱婢!”
王延兴大惊,连忙也躬身回礼:“邹叔这是何意!折煞小侄了,小侄觉得牙兵未有相救,或许另有隐情?”
“隐情?哼!若不是张四麻子这个贱婢不许牙兵出屋,邹某将脑袋砍了给你当夜壶!”邹磐狠狠地说道。邹磐跟王延兴回泉州前,也是考虑过铜锣寨可能会下山。可铜锣寨连老幼妇孺一起,也不过三五百号人,其中青壮男丁,不过百十人,能打、能抢的不会超过几十人。就他们那装备、操练水平,若是邹磐在,他只要有得十个人护住身后,便敢往里冲杀。邹磐手下的兵丁当然不如邹磐勇武,可击溃区区几十人的山贼,能费什么事?当王潮告诉他铁做遇袭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马上,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四麻子搞了鬼!甚至是张四麻子跟土匪串通的,要不然,只消那四名弓手,就可以让那些土匪无法如此嚣张地打劫!可他在王潮面前却不愿意承认,或者说不愿意将自己手里的兵交给王潮去处置,辩解说牙兵肯定也被攻击了,军户未战先逃等。可他自己也知道这些理由站不住脚,只是嘴上硬罢了。心里却早就将张四麻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王延兴也才想起,去铁做的第一天,就让吕奇动手把邹磐的一个十将打成帕金森的事。那家伙竟然记恨在心,以这种形式进行报复?不过,既然邹磐不打算包庇下属,王延兴也就暂时不去干预:“军中之事,小侄确实不宜参与,邹叔一定能处置妥当……而且,铜锣寨的事,还要劳烦邹叔了!”
“这是末将的本分!小小铜锣寨!竟然打到某的头上来了,哼!”话语间,已经杀气四溢,让人骨子里的发寒……说罢,也不再多废话,去往军营拉队伍去铁做。
王延兴也不再耽搁,留下申定平给买来的奴婢造册入籍,然后再一起去铁做,自己则带着几个人又踏上了去往铁做的船上。
到了南安县,依旧是找王贵和陈霸先。刺史府的钧令是快马传递,在王延兴之先就到了王贵和陈霸先手中。两人也无二话,当即就派了吏员执行,等王延兴到的时候,已经有一艘船装了一船的物资和一什军户在码头等了。
谢过两人之后,不再耽搁,继续往铁做赶。天快黑的时候,才到了铁做。
一眼看去,原本就有些凌乱的作坊,此刻更加破败。土坯矮墙之内,那几间茅草屋的房顶,被烧得干干净净,徒留下几面墙,也被熏得黑漆漆的。军户们所住的帐篷没有被点燃,土匪们一开始想将这些帐篷也拖走,可拆了半天,发现这帐篷被用地钉钉得严严实实不说,而且那种厚麻布就算拿回去,也没什么用,便没有再拆,可也被拽倒在地……土匪走了之后,陆续返回的军户们,将其中一个受损相对较小的帐篷重新撑了起来,孤零零地立着。
见王延兴回来了,正在驱赶着杂工们收拾院落的罗二和章大炉,拍了拍手上的灰,小跑了过来,表情复杂地躬身道:“见过衙内……”
“快起来吧!”王延兴抬起二人的手,“这几天让你们受委屈了!”
二人连忙又躬身道:“是某等没能看好铁做,请衙内责罚……”
这种话,听听就好,王延兴自然不会去怪罪他们,又好言抚慰了几句,再问铁做具体的损失。
就如王延路在泉州说的那样,铁做之中,但凡是值钱的,都被抢走了,这两日,连吃食都是临时去收的杂粮米和挖的野菜,锅也没有,用盛水的瓦缸子煮成杂粮野菜粥,勉强充饥。至于人,倒是没多大的事:铁做的土坯矮墙没挡住来袭的山贼,也挡不住逃命的人群。逃得慢的,被山贼抓了一顿打,到也只是拳腿棍棒相加,没有被害了性命。土匪走了之后,逃走的众人便又回了铁做,一起将被打伤的人,抬到帐篷里去,罗二唏嘘地说道:“别人倒是没事,就是老曾头伤得最重……五十来岁的人了,被那些山贼把小腿打断了……”
老曾头,就是铁做最先的两个什的军户的十将之一,负责着铁做的木炭的事。平素里,这老头子不怎么出声,实际上,却是很有主见的人。对铁做的木炭供应,王延兴几乎没有操过心,他安排得当,功不可没。却不曾想,竟然被铜锣寨的那群山贼给伤了腿。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只怕,这腿要完全康复是不可能了……
一念及此,王延兴也是一脸黯然: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要少条腿,今后的生活只怕是要加倍的艰难了。
他再好言跟罗二和章大炉安慰了几句,便趟开院子里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的各种细碎的东西,来到帐篷前,掀起门帘,进了帐篷。
在昏暗的光线中,王延兴看到受伤的军户和匠人被整齐地排着躺在四周,不时传来轻声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