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维拉用军团练出的行窃本事,偷偷摸摸将怀表送回后归返寝室,头重脚轻爬上床铺,却一夜辗转难眠。
那只白鸟到底有没有毒?
维拉甚至在想着,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晚?
浅眠的夜里,她不断梦见自己在高空中逆风前行,旁边是怪异嗷叫的尖角具鲸,摆动巨尾,随她一起冲破寒冷的云层……
早晨昏昏转醒时,左手已经无比肿胀,渗出恶心汁液。
维拉拆开发臭绷带,看着那只破烂左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晨光在催促。
天蒙蒙亮了,夏佐和亚柏都在等她。
在自己挂上的廉价帷帐之内,维拉昏沉沉自储物空间取放需要物品,替自己重新上了一次杀菌药物与更换绷带,小心翼翼套上学院黑手套,才开始更衣准备。
头很沉,很想吐,全身发冷,所以维拉一看见等在草坪上的那人,就毫不犹豫的奔了过去。
清晨弥漫渗人凉意,那两人微微缩在军风外套领子里,侧着身,在昏蓝的天光里等她。
维拉冲进亚柏的怀里抱住他。
明明私闯禁地的下场是不人道的囚禁,及驱离学园的处罚,但忽然之间,维拉没有那么害怕了。就算梦魇咬伤无药可医,就算回不到荒凉国境分部的伙伴身边,无论如何,这两人都是她无声后盾。
“一大早就这么爱撒娇。”亚柏闷笑。
夏佐却是一脸带着起床气的迷惑,没好气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
维拉被这问题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亚柏凉凉回答“今天天气糟,光线这样暗,谁的脸色都好不起来吧?”后就顺手揽着她的肩往餐厅走去,幸运转移了话题。
看见夏佐投来狐疑目光,维拉急忙抛媚眼卖力装可爱,果然没几秒夏佐就承受不住,撇过脸去做呕吐状。
就这样,一直到晨练,亚柏与夏佐都没发现她左手异状。
维拉特意选择了不需用到左手的练习项目,而体术大赛逼近,那两人也放她一人在旁边独自练习,没像之前刚入学那样无微不至关切她。
冲完澡,老样子,维拉与亚柏夏佐闲聊着一起前往校舍,没想到今日却在路途中遇见正要前往互斗场地的马可仕。
马可仕披头散发依旧,看不见脸依旧,独自一人慢慢踱步,无人陪伴,憔悴落魄,维拉看着那样的少年,忽然有些不忍。
于是在夏佐不善目光之下,举手对马可仕友善的挥挥手。
而马可仕对她轻轻颔首。
以为会这样相安无事结束,没想到却在与马可仕擦身而过那瞬,维拉惊愕感觉到马可仕低头来嗅闻她颈间──
维拉震惊,亚柏夏佐更震惊,与马可仕相近的亚柏更是狠狠以肩撞去。
马可仕亡魂一样闪过,扑空的亚柏更不爽了,怒气冲冲瞪着马可仕飘忽离去的背影:“那家伙怎么回事?刚刚他是在闻你吗?”
“恶心。”夏佐冷眼。
维拉脸色发白,没胆承认当初是自己先闻人家的,只是打圆场:“虽然他有点怪,但没有恶意啦哈哈……”
显然对这番话不满意,亚柏与夏佐在抵达校舍路途中,一直一搭一唱数落维拉。维拉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恍惚想起与马可仕擦肩而过时,少年身上的气味。
那是她送食物时,在马可仕床边闻过的味道。
不是最初闻到的血腥味,或是其他臭味,而是带着轻微沐浴香气的深沉气息,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醉人气味,让人着迷,可是又不是香味。
刚刚擦肩而过时,维拉也闻到了那股味道,从马可仕半敞的外套下散佚出来。
很离奇的气息,几乎让人不可自拔。
*****
班杰明,那个残耳军团北国境分部里,与维拉自小一起成长的男孩。
夏佐时常听维拉对他与亚柏,提起班杰明这号人物,那个仿若维拉手脚的少年搭档。
不管发生什么事、看见什么人,总能让维拉想起一两件跟班杰明有关的事,然后滔滔不绝描述起来,举细靡遗。
身为后勤组的维拉所说的事,几乎都是亚柏与他不曾经历的。听来有趣,但偶尔心情不佳时听维拉怀念过往,也会厌烦,尤其是某些反复提及的同样句子。
例如,“班杰明和我也曾……”与“班杰明说……”、“班杰明他呀……”
与维拉朝夕相处数月,也听了数月与班杰明的过往。班杰明这个人,在亚柏与他心中形象是越来越饱满,可是总归是个没见过的人,顶多是个个性鲜明的模糊影子。
所以夏佐不曾想过,自己竟会梦到那个少年。
梦到那个少年的脸,声音,甚至是笑起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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