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这个位于西太平洋上的岛国夜里忽然刮起的风常常会带来短暂夜雨。
停在那家便利店前时已暮□□临。
天使城的便利店和酒吧绝大部分都是外国人开的,酒吧开得最多的是德国印尼人,而在天使城开便利店的为韩国人居多。
韩国人的便利店通常有试吃活动。
澄清的玻璃窗印着明亮的灯光,收银台后墙上贴着一面韩国国旗,提供客人试吃的托盘上放着糕点,糕点被却成一小块一小块,细心的主人还在一边放了小巧的刀叉和红茶。
此时,便利店空无一人。
梁鳕包里放着海鲜餐馆老板付给她的十五美元薪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找到工作,假如没有的话,那十五美元就是她这个月的开支。
除了那十五美元,她还有一百多比索和若干零钱。
万一那么倒霉找不到任何工作呢?对于她这样的穷光蛋来说,做最坏的打算远远比满怀希望来得好。
推开便利店门时梁鳕和自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但愿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梁鳕发现自己可以把很多事情做得不动声色,比如现在在她身上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只吃了早餐、中餐午餐都没吃的人。
甚至于,那件从慈善机构拿到的衬衫让她看起来更像是暑假来到这里走亲戚的城里人。
便利店老板很热情地邀请她试吃他们下周推出的自制糕点,梁鳕挑了那块奶油最多的糕点,在便利店老板的期待目光下细嚼慢咽。
糕点一丁点不剩地吞进肚子里,便利店老板便迫不及待询问她的意见。
心里苦笑,对于已经两顿没吃、走了一天的人来说现在什么都好吃。
可那么小的一块糕点怎么能填饱肚子呢?所以她没挑那块最大的而是挑了奶油最多的,奶油可以保持热量从而减少饥饿感。
在便利店老板的目光下,梁鳕做出了思考状,这样的举动看在便利店老板眼中俨然是:我也真是的,那么小的一块糕点能具体给出什么意见。
便利店老板主动为她挑了最大那块糕点,还给了她红茶。
离开便利店时,梁鳕想,这样的她怎么能说是身上没一技之长,她一技之长多的是,耍起了一套又一套的,样样都是无师自通。
冲着刚刚便利店老板那股诚恳道谢劲,属于她身上那些不入流的技术应该是达到了炉火纯青了吧。
隔着一条街,是另外一家韩国人开的便利店,韩国女人开的便利店喜欢亲力亲为,而韩国男人则就没那么勤快。
眼前这家便利店老板以脾气火爆著称,便利店收银员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换,梁鳕喵了收银台一眼,收银员又换了,上个月是拉美男孩,现在变成亚洲男孩。
梁鳕推开便利店门,挑了一打蜡烛、打火机两罐鱼罐头,还有一盒薄荷糖,她住的地方老是停电,家里的蜡烛已经没有了,薄荷糖有利于润嗓子,鱼罐头是梁女士喜欢的。
早上出门时,梁女士像孩子一样和她邀功,神神秘秘地,当时她回给她一句“你什么都不要去做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
算完账,一百二十比索。
故意避开那一百比索,把所有零钱一股脑放上收银台,距离一百二十卢比还欠一截,似乎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尴尬时刻,梁鳕表情局促不安,低声询问收银员是否能借一下电话。
“不用,”收银员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门口,“待会应该很快就会下雨,你还是快点回去。”
眼前发生的一幕,也是梁鳕惯用的伎俩之一,这类伎俩适用在陌生年轻男孩身上,她的长相是属于会让男孩们心生好感的一类,乍看就像一张纯白的纸。
堆上不好意思的表情,抹了抹脸,梁鳕低声说了句“谢谢。”
收银员回头去拿他的皮夹,拿皮夹做什么呢,自然是垫付她少了的那一半,比索数字是在他可以接受范围内。
还没等收银员从他皮夹拿出钱,一张一百整的菲律宾比索放在柜台上,修长的手指压在那一百比索上,低低的男声来自于左边:“拿这个。”
顺着那道声线,梁鳕看到温礼安。
最近遇到温礼安的频率有点多,刚刚在骗年轻的收银员时她没什么犯罪感,当温礼安出现时就开始心虚,伴随着心虚地还有无地自容,以及……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
如果非得在温礼安和君浣身上找出一处相像特征的话——
温礼安脸往左侧,梁鳕脸往右,像那两股迎面而上的风、像往着相反方向沿着地球绕了一圈最终回到原点的浪潮。
出神凝望着那双眼睛。
眼睛也没多像啊,但当它在凝视你时,内心静默成一片。
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一个人能无限量提供她的不可理喻,小鳕永远是对的。
“君浣,是你害我扭伤脚的。”明明是她拒绝他背她。
“嗯,是我不好。”
“君浣,是你害我心情不好。”明明是她自己和自己较劲。
“嗯,是我不好。”
“君浣,你害我脸上长痘。”明明是她自己偷偷吃了油炸品。
“嗯,是我不好。”
“君浣,女人为什么会有大姨妈,我觉得是你的阴谋。”
“……是,是我的阴谋。”
而现在,而现在……
转过头,木然看着收银员的脸,收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