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者还有转圜之地,现在和刺杀陛下放到一块儿,可是大罪,极刑也不为过。
陛下对留侯当真爱重,自己被刺都不见大怒,仅是留侯污了颜面却直接降下如此口谕。
一些人心底忿忿,暗中嘀咕可惜留侯没被直接刺死,死了倒也干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愿意。
但转念一想,从此颜面尽毁,这对任何人都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何况大梁以前还有身体不全者不可为官的律例,如今这颜面一毁,足以成为攻讦留侯的理由,逼他完全放权自然不可能,不过能咬下几块肉也是好的。
不能怪他们不君子,实在是面对留侯,君子作风根本讨不了好。
众人承受着天子滔滔怒火间,太医满头大汗出现,少帝忙道:“怎么了,留侯他……?”
未尽之意,在场之人都明白。
太医目露难色,最终凑近少帝耳边轻语,“刀刀见血,深可见骨,恐难以恢复。好在只是半张脸,日后……可请能工巧匠为侯爷打造半面面具。”
少帝握紧双拳,即使是早有预料的结果也难以承受。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入内,留侯自不会埋怨他,可少帝不敢看到留侯的目光,不管此刻里面是愤怒还是平静,他都无法承受。
“庭望……”少帝缓缓道,“你进去看看侯爷。”
沈慎默然应声,提步入内。
屋内满是血气,和还未熄灭的熏香混在一块儿,气味说不出的古怪。沈慎皱眉,抬手招来婢女端走香炉,靠近床榻。
留侯闭眼躺在那儿,唇色极浅,很是虚弱,呼吸倒是平缓的,左半边脸都被白色的布包裹起来。
仅剩的半张脸依稀能看出他的五官,若没有那些伤,便是张极为儒雅俊秀的脸。
许多人不得不承认,光凭长相,留侯看上去光风霁月,芝兰玉树,谁也不会将他和“奸佞”二字相连。他年轻时更是俊美,当初甚至有人怀疑先帝那般宠信他乃是由于君臣间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可先帝已逝,无人敢对亡者造谣,留侯也未用强硬手段杜绝这些流言,可见他问心无愧、并不畏惧。
沈慎心情复杂,他从没想到留侯会倒在这样的一次刺杀中。之前那么多次惊险他都避过了,这次虽未致命,却受了更重的创伤。
颜面受损,可以预见将来会有多少人以此作文章来反对留侯。
他沉思太深,竟没有注意到留侯何时睁眼,且轻唤了声,“庭望。”
“侯爷。”
留侯扯动嘴角,“我这个形容,难道十分吓人?竟连庭望都如此失态。”
沈慎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留侯肯定猜到了后果,伤得多深多痛他这个当事者最清楚无疑。
果不其然,留侯抬手摸了摸脸,只触到那些布条,颇为自嘲般道:“常被人唾弃脸面,这下,本侯当真是‘不要脸’了……”
他不怒不叫,反而让沈慎心中更加沉重。这时才发现,他对留侯的感情竟和少帝有些相似,复杂难言,真正看他受重创后并不能感到多开心。
那是小人行径。
“属下……”沈慎开口,有些逃避的意味,“再去问问太医。”
语罢就大步出去了。
留侯也不阻止,目光幽深地偏过头,鼻间萦绕着厚重的血气,却让他露出颇为奇异的微笑。
自此他将与半边面具一起度过余生,世人都会知晓他颜面已毁,但到底是什么模样,能不能恢复,只有他和李太医清楚。
谁又敢直接掀开侯爷的面具来求证?
此番虽受了些伤,但不值一提,他已达成所愿。
因留侯再次受伤,少帝决定早日回銮,回京城好好处理那些乱.党。
他是在得了暗卫回报的消息后才下的决定,内容不是其他,正和阿宓身世有关。
一沓厚纸,不仅有当初先帝和乔颜来往密切的证据,还详尽记述了阿宓十三年所历,略详细些,连她平日在洛府一天吃几顿都有记载。最初通过证据和阿宓的月份确定她确实是公主时,少帝有种大石终于落地的感觉,欣喜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他竟真的对亲妹妹动过心,假如庭望没有及时道出身份,只怕阿宓如今已成他的后宫。
到底是达成所愿更让人满足,还是纳入后宫后被人发现身份更刺激,少帝自己亦说不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是阿宓成了他妃嫔后再被他发现身份,无疑会被直接处死,他不可能让世人知晓皇室兄妹通.奸这种丑闻。
危险的念头一闪即过,少帝恢复笑容,如今他不过是个刚发现自己还有个妹妹的兄长而已,面对阿宓他不可能再有其他的想法。
不过目前到底只有几个人清楚这事,在许多事没有尘埃落定前,少帝还不能认下这个妹妹。
除此之外,他总要先让乔府知道他们曾错过和做错了什么才是。
御驾回銮途中,阿宓没有再得殊荣,安安静静地一直待在自己马车上,偶尔沈慎会来看她,留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