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锦慈赶到田庄的时候,雨点落了下来。
她在田庄门口下了马车,这个田庄是邓家公中的庄子,管着农户有十多家,土地有几千亩之多,每年的收入都要充入公中。因为温氏主持中馈,所以管理之事一向是大房的事情。
秋霜撑起了油纸伞,扶着邓锦慈进了主房。
“大小姐,你说这事怎么办啊,这一百两的银子生生被挪用了,几百亩地的种子都泡汤了,要是不赶紧把钱要回来,今春的地怕是种不下去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立在堂下,直搓手,有着庄稼人特有的拘谨,但那气势看着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大小姐,不是我不还银子,实在是拿不出啊,老六病得不行了,再不去找大夫,就起不来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农妇跪在下面,又瘦又小,满脸是泪。
“王老六家的,你可不能这样,一码归一码,这可是公家的银子,吞了是要坐牢的,大小姐慈悲让你拿出来,这事就算过去了。”那汉子接着说。
邓锦姝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
王老六家的忽然激动起来:“刑二,你不要逼人太甚,去年要不是你分配给我家的种子都是生不出芽的,老六会生病至今吗,你还有没有人性。”
“哎呀,你还反咬一口,同样的一批种子,怎么别人家都种出来了,单单你家出问题。是不是你家缺钱,把种子卖了,自己没种啊。”那汉子口吃十分伶俐。
“你——你——”,农妇气得说不出话来。
邓锦姝看了一眼旁边的站着的大丫头红绸,红绸上前一步厉声道:“有完没完了,是让你俩到这里打嘴仗的吗,大小姐是个良善的,你们也得有点分寸,还不赶快把事情都交代了,省的一会吃板子。”
那农妇瑟缩了一下,刑二犹想着要争辩,心说我上面还有主子呢,一个丫头,将来还要嫁出去的,能耐我何。
邓锦慈静静地站到了姐姐的旁边,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个汉子。
刑二抬头,瞬间吓了一跳,赶紧重新低了下去。
邓锦姝轻轻嗓子,道:“刑二,你先回去,这事上头还有太太呢,等我禀了太太,再说这件事。”
那刑二低头冷笑,心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一个小丫头能起什么事。”嘴上道:“是。”退后几步,到了门边,转身出去了。
“你起来吧,小姐有话问你。”红绸上前扶起那农妇。
“大小姐,我……”农妇刚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红绸皱眉:“赶紧把眼泪擦干净,主子面前哪能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王老六家的摸了一把眼泪,将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邓锦姝轻叹口气,她一向温厚,温声道:“不管如何,事实是你挪用了今春用来播种的款项,这罪名你认不认?”
王老六家的眼看着眼泪又要来了,在红绸一记凌厉的眼光下咽了回去,哆嗦着道:“认,我认,可是大小姐……”
“既然认了,明早去刑房领十大板子去吧,另外将今年的亏空补上,你认不认罚?”那农妇喜出望外,只要不送官给撵出去,她自然是愿意的。
“好了,你回去吧。”邓锦姝拉着妹妹坐下。
那农妇出去后,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雨打屋檐的声音。
邓锦姝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红绸,那意思是让她安置那个农妇。红绸点头出去了。
邓锦慈笑了,姐姐一向都是这样,规矩是要守的,不罚她难以服众,要下面的奴仆有样学样,一家子的门风就败坏了。可是又忍不住心软,偷偷去做好事。
“你怎么来了,这大雨天的?”邓锦姝摸着妹妹冰冷的手。
“母亲担心你,我就主动请缨过来看看。”说到这里,邓锦慈悄声道:“那个刑二看着就有问题,就这么算了吗?”
邓锦姝笑:“刑二是温氏的远房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何况这事本来就是太太管着的,我也是临时判官,还真能断了不成?”
邓锦慈点头:“嗯,姐姐知道就好。”
“鬼丫头!”邓锦姝嗔道。
红绸回来的时候一脸不忍:“那户人家的男人整个人病得都脱了像了,躺在炕上,就铺个草甸子,家里一贫如洗,还有个儿子才五岁,出来见人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邓锦慈插嘴道:“没有衣服还不简单,你回去把家里不用的旧衣服什么的给送去点,再找点药材,偷偷去,别让人发现了。”
“是,三小姐。”红绸高兴起来。
邓锦姝笑:“你是谁的丫头?”
红绸吐了吐舌头。
天色渐暗,雨停了下来。邓锦慈和姐姐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路过大将军府的时候,棺材已经不在了,周围围观的人已经散去了,地上一片血迹。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受凉了?”邓锦姝诧异地往外看了一眼,大将军府的金字招牌在雨水的冲洗下,熠熠闪光。
邓锦慈摇了摇头,心道,牌子洗得再亮,也抵不住他的心黑。
进了家门。李氏立刻让小厨房给姐妹二人熬姜汤喝。
“父亲回来了?”邓锦慈随口问。
“回来了,你大伯父和你父亲都在书房呢。”李氏不疑有他,随口道,将手中的小袄比划在她的身上。
邓锦慈道:“娘,你又做衣服啊?”趁着李氏不注意,邓锦慈给秋霜使了个眼色。
秋霜一向知道她的心思,找个借口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