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人家您这是睡迷糊了吧？金尚伸手拉住了四舅爷的胳膊，往餐厅的方向走。四舅爷甩了一下胳膊，挣脱了金尚的手，说：“你可知道那死鬼安的什么心？”

金尚愣了一下，忙停下脚步，说：“舅爷，我已经习惯了，这个人死了以后，天天这样跟我没完没了地说话，我半信半疑呢。”

“人呢，最怕这个，任何一个活人，最终都是抵不住死鬼的纠缠嘛，要不然，哪有那么多让人想不通的事？”四舅爷这话令金尚感到痛苦，您老人家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相信过有鬼，冯尔禹跟我的所有交流，我一直认为是幻觉……四舅爷进了餐厅，说：“就给我来一碗面河南烩面吧，有汤有菜有面，啥都有啦。”

金尚还沉浸在冯尔禹的语境中，一听四舅爷只要一碗河南烩面，忙点头，说道：“好，好的，等回了湖城，我晚上再好好请您老人家，狠狠地吃一顿大餐。”

金尚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安排四舅爷坐下，又跑到收款台，点了三碗烩面，付了钱。仅仅过了十几分钟，服务员就用托盘端上来三碗漂着羊肉片的烩面。

四舅爷像是真的饿了，把一碗拉到自己跟前，马上就抄起了筷子。金尚问：“舅爷，你怎么喜欢河南烩面？你年轻的时候去过河南？”

“河南山东，两湖两广，我去过好多地方，河南地儿去的最多，”四舅爷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挑动着手指头宽的面片，稀哩哗啦地送进嘴里。金尚暗想，老人家年轻之时，频频地跑去河南做什么？

没想到，死鬼冯尔禹又出现在金尚的眼前，他说：“河南什么最多？”金尚看了他一眼，没搭话，只是埋头吃面。冯尔禹说：“天下人都知道，河南的古坟最多？他去河南，就是淘涣古董了嘛，后来是老了，跑不动了，精力也不够使了，所以才安心在家等死嘛。”

“大师兄，你好歹也算是高学历、有学问的人，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凡是活在世上的人，哪一个不是等死？谁还能长生不老么？”金尚刚想说“我还替你供了一碗烩面”，只见四舅爷吃完了自己那一碗之后，迅速地把两人中间那一大碗拉到了跟前，马上开吃！金尚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老人家没吃饱，当然需要再吃一碗。

冯尔禹撇了撇嘴，说：“真可怜了咱们的老板。”

“大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芸芸众生，谁还不吃饭么？”金尚也算是对冯尔禹发起了攻击。这人就是犯贱，你处处尊敬他，他反而不会正正经经地跟你相处。金尚说：“大师兄，要想让我保证不把你的骨灰罐子扔到山上去，从现在开始，你的言谈举止要跟你的身份相符才行，你当我是什么？我连老板都不怕，还会怕你？”

金尚在吃下半碗河南烩面之后已经下定了决心，没什么大不了，老子过完了春节就辞职！为什么非要等到过完了春节再辞职？因为春节这些天正好放假嘛，把这一个月的工资混到手再说辞职的事……冯尔禹倒没有恼怒，反而“呵呵呵”地笑了笑，说：“我处处为你着想，从来没有过害你的心，不信吗？你走着睢吧，你在老板面前硬气不起来呀，你马上就担心老板炒你的鱿鱼呢，你哪里舍得丢掉这份工作？人活一辈子，该着你在哪里发财，这都是定数，你就该着在宋老板的手底下发财，就像我，就该着在宋老板的手底下了结残生，这都是定数。”

我倒，你妈怎么扯到定数上去了？我年纪轻轻的你跟我扯什么定数？你在暖气管子上吊死了，难道我就应该相信也有定数？

四舅爷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面，又吹着热气喝光了两只碗中的汤，他把碗往桌子中间一推，站了起来，说：“你慢慢吃，我去门外面透透气，你吃饱了，咱们马上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