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这是第一次，老道认真的听着小成泉分享他这些幼稚可爱的事情，没有不耐烦的像往常一样，打断这个整天叽里呱啦一堆问题的小道士。

听完后还又仔细琢磨了一番，半晌终于长舒一口气，自语道：“应是小孩家玩闹之语，显通寺那小丫头，跟思儿每次见面都要先吵后打起来，为此我还特地撰了几道符给了思儿，倒也没吃过亏，想来便是如此……”

只是老道士刚想摸一下得意徒弟的小脑袋，蓦地神色又是一变，老脸上尽显恼怒之色，本来要摸头的右手掌突然攥起来，中指弯成勾状，粗大指节“咚”一声敲到成泉脑袋上，狠声道:“好小子，偷换话题，把为师注意力往别的地方引，这个本事倒是有几分火候！祖地三十二座峰，你随便选，每日饭食衣物我也会差人送，这十五年的书，你是躲不过去！乖乖给我去收性子读！我鸿蒙周天道这一代单传的弟子若是就这么胡混终生，那谈何回复上古鼎盛之况？我有何颜面对列祖列宗？！”

在一旁捂着头龇牙咧嘴的小道士，其实从师傅说到其在降真峰诵了二十年经时，深知对方脾气的他，就知道接下来师傅要怎么苦口婆心、威逼利诱，让他去走道家大部分修道者都会走的第一条路，枯燥无味、凄凄惨惨、摇头晃脑读上几十年的圣贤书。

“师傅！好玩的法术为什么不先学？我才不要做十五年的书呆子！”成泉揉着头上已经鼓起的包，不甘心的大叫。

老道脸黑了下来，“你祖师爷当初几乎寻遍天下道藏，而且还用了多种不是很光明的手段辛苦收集，以至于我们到现在还被同道中人暗中唾弃。当年他将古人的道读一遍，然后站在圣人的肩膀上悟道，才练成一身惊天动地神通，破空羽化为仙！”

“什么手段？”小道士又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老道自知说漏了嘴，再次狠敲了一下不识抬举的小道士的脑袋。“你师祖那是好学！”

“师傅，之前你不是说咱们修道者上乘的境界就是无为和自然吗？刻意做一件事情那不就落了下乘？”事关自己十五年幸福，那可是不得不努力措辞着合适理由来争取，于是小道士灵机一动，拿出从五台山显通寺，佛道大会时长者大师们辨经论道时的语气来抗议。

“哼，无为之道可不是什么都不争取，什么都不做。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这十五年，你除了每年下来煮一次千珍汤，其余时间不得下山！我会布置禁法，助你心无旁骛，让你闭关的地方神鬼不能扰。当然你也休想跑出去找思儿和那头好吃懒做的青皮吼！”

鸿蒙周天道乃自上古存续至今的门派，开山祖师自号太渊老祖。

此君原为昆仑山下一放牛童，因一支短笛吹的婉转灵动，巧逢玉虚宫元始尊者回山，见其根性觉悟皆属上乘，故带回山上留作侍僮。

孰知放牛童有幸接触大道之后，常跪捧几卷修真典藏，茶饭不思，忘乎所以，侍僮该做之事经常丢的一干二净。

好在元始尊者乃大度无为之人，不但不训斥，见其好学，还收他为徒，赐名清元，传三清正法。且常拿此事鞭策门下弟子，曰：“山下一牛童亦废寝忘食至此，汝等岂不惭愧？”广成赤精，玉鼎太乙等皆做出一副羞愧满面的样子。

修真无岁月，放牛童在昆仑山玉虚宫已经待了足足两千年，在师兄们忙着封神，忙着收徒，忙着炼宝炼丹和截教释教西方教勾心斗角之时，他已然将玉虚宫所有道典强记于心，连江湖杂耍，喷火吞剑、胸口碎大石等人间市井杂巧典籍也不曾放过。

偶一日，元始尊者欲考教此君，捻须道:“清元徒儿，为师已知你将宫中所有藏书都记于心，可有所悟？”

清元道:“大道通玄，仅此三千道藏，难言其万一。”

元始忽而闭目不语。

千载静修，放牛童早已心如古井，见师尊突然不言，心知是自己莽撞，但亦无惊慌失措。

“既如此，你且下山去吧。”元始的声音平和宁静。

“好教师尊所知，弟子诵读道典之时，偶有所感，此方天地竟似有无形之禁，扰我清净，困我进境。以玄武之残甲卜算，显一门户，亘古存在。弟子不解，望师尊教诲。”

“时机不至，无可言说。”

“弟子知晓，这就下山，望师尊保重。”放牛童跪下行大礼之后，转身出宫，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