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裕元,均臣睡在床上,想着小毛的梦以及她的言语,觉得如太以小姐腔固然不对,然她的“解脱”还在乎装头,而不是有思想理论的,均臣实为其担心:“她又害了我,本来我对她死了心,可是又诱起我的,又不能安静了,讨厌呀!她不住将我弄得如何瘦才住手呢?”就这样带了色的诱惑,昏昏然睡去。
翌晨那钱庄老板在咕噜了,均臣又去交涉,那老板姓叶尚客气,但其言则甚无理,说是昨夜并没有叫他们过,均臣便要叫其那个学生子出来,叶老板就大叫:“不要说了…”真使人火冒之至。上午时,那叶姓的儿子来打招呼了,说这以后一定替你开门,那学生已吃过”牌头“了。那人客气得怕死,均臣他们疑其仅”策略“而已。
一早开始就颇忙,店中买炭半吨,自己生火炉。外面谣传,上海一定要打爆炸,劝速疏散,又云李思浩之子往渝见蒋请命,为保民计请缓炸。而蒋说“上海早炸一日,则战争早结束一天也“云云,是否是真,不可置信也。又有报载说,前日美机被击落十二架,其中有p51型五架。而前日均臣离开姨母处时突拉防空警报,那时也有人传说是日机被打下,谁知道该信哪一个。回到住处,均臣找出《常识》,查到:p51型美机行最速,每时640公里,其翼又免空气阻碍,故飞行极快。
均臣记得上月炳仁曾说一秘密事有关友人生命,严守秘密,到两月后才肯说。均臣便跟炳仁假说已到两个月,叫其说明所谓秘密。可炳仁说那事尚未完毕,还不能说,均臣又软硬说了二小时,终而无效。后来炳仁说他要到他的同学大盛皮号的唐圣林那里,最近炳仁经常往唐那儿去,神秘得很。均臣因也要将被子送姨母家去洗,便约炳仁在中午光景顺路至栈房去点锅钉。均臣大约十一时三刻至栈,炳仁还没来,他便装好了一麻袋炭等过后给姨母家送去。没多久,炳仁来了,二人马上点好了锅钉。在路上,均臣与炳仁谈起日后生活之难,问炳仁好不好“动动”。炳仁问:“用何法呢?”均臣说:“叫你加入‘战线’,就是你去你兄说老赵在外做掮客事,这样你兄给其花红必少,而他在外活动必多,而我等则可趁此‘捞些’。”均臣原本是想推试一下而已,不想炳仁听了连连摇头:“这是不能够的。因为我不会说人坏话。”均臣没等炳仁说下去就又说:“若将零用现金专给你管,则可动动了。比如水等可多开,肥皂在买进时也可加。总之在可能范围,我定‘保险无事’。”炳仁想了想说:“好!这是很好。况且我来管理,谁都不会疑心了。”均臣听了心花怒放,到了中虹桥,均臣将炭送至姨母家,两人便又继续一路聊一路走。走到白渡桥,均臣突然说:“你尽可到内地去,至于我被生活困住了,决不能去。”炳仁迟疑地问:“到内地哪儿呢?”均臣说:“过条江吧!”炳仁说:“那儿颇险。”均臣又说起家中窘况,好像非赚些钱不可,炳仁也说其父从前只有十二元一月,种不下田,常在田畔哭泣。均臣又问炳仁:“你觉得我可有文学天才?”炳仁答:“有。”“有什么?”“比如你观察力很强。”一问一答,俩个好兄弟顿时又什么都很密合了似的。
回到店时已经下午了,不知为什么,均臣非常不舒服,事也不高兴做,只是洗了几件衣服。晚上李湘泉来,他们学着罗斯福,也搞了个“炉边谈话”,非常有味。“谈话”完后,炳仁借故去炳初处,便与湘泉一起走了。均臣也没在意,便洗了冷水浴后就上床了。均臣在床上看《流锦集》,看到十二时炳仁还不来,均臣恐其来要开门,所以直等到一时,还不见炳仁回,便睡了。
清晨八点,均臣与全生冒着天外“杀杀”落下的霰珠,为送帐卷到江南所去,他是与全生二人共坐一三轮车而行,霰珠打得脸孔像针刺般。至江南所时,霰珠已成片片白雪。好容易一切办齐出来,已十时多了,二人复坐该三轮车回。途中均臣闭着眼睛冥想着,像是在《静静的顿河》里,乘着马车,而走过的是一个个远地的小城,“白雪茫茫的草原在他紧闭着的眼睛的昏暗中闪光,地平线上涌起远方褐色的林脊,还有耀眼的高加索婉蜒的群山。”均臣陶醉着,眼里浸着泪花。
回到店里,还不见炳仁来,恐他又到唐圣林的地方去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私事。十一时,张炳初来,问炳仁到什么地方去了。均臣本有些担心,被炳初一问忙放下工作,打09问大盛皮号的电话,彼方说查不出。均臣蓦然感觉“不要他到内地去了?怪不得为什么他的被头啦、衣服啦都整出去了呢?”于是忙去翻其抽斗,空空如也。内有《老舍选集》一书,上书“均臣兄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