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阵相距一百步,我还在冲击面的三分之一处。
两阵相距五十步,他们战马喘息的声音我都听得见了,我依然还在冲击面上。
两阵相距二十步,双方战马踢飞的石子已经溅上了我的身体,我还是没有逃出去。
两阵相距十步,我绝望到了疯狂的地步……
缝隙猛然合拢!
兵戈相向,血肉飞溅,战马嚎叫,军人嘶吼。最边上一名汉族骑兵的马头堪堪划断西西的马尾,破碎的马毛在空中飞扬,转眼化作齑粉。
我终于在缝隙合拢之前逃了出去!
我立刻让西西向左转,跟在骠骑将军冲击阵型的左后尾翼,重新加入了战团。
强大的骑兵速度发挥了作用,一路杀将过去,骠骑将军先前锲钉在敌人心腹位置的数十队即将被全歼的士兵,在铁骑到来的时候,爆发出了最蓬勃的斗志。他们与我们一起,里应外合将匈奴人的军队无情地割裂成便于蚕食的碎块,用满腔的仇恨将他们吞噬地干干净净!
硝烟散尽,金鼓暗淡。
我独自站在战场边。
眼前断肢的战马嘶叫哀鸣,破烂的牛皮毡房仿佛碎布。暗色的草丛中,深色的血迹汪成一滩滩小小的湖泊,斜插着无数铁箭飞羽。这里,到处都是碎裂的、死亡的气息,弥漫成浓浓黑云,压窒在战场的上空。
这个午后,看不见半点太阳的暖意。
折断的破烂旌旗在风中发出飒飒抖动的声音,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激战中无法走出。
——扪心自问,这样的惨仗又有多少人可以轻易走出?!双方战死的将士尸骨遍野,无论是匈奴人还是汉家士兵,无一例外地用尸体和鲜血显示着自身曾经的勇敢和无畏。这是一场立场不同的战斗,双方都应获得最高的尊敬。
只是,生命呢?
生命已经填入了战争的饕餮大口,再也无法回复当初明媚的笑颜。
我们胜利了。
我们又灭了匈奴人西羌部落所属的一个属国。
可是,我所属的队伍,铁螭骑、铁骥骑、铁颛骑,这三支号称大汉朝最精锐的三百骑兵,除了我以外,全军覆没……
加上在战场上损失的其他人马,近万的人马经此一役,锐减到了七千多人,损失的人数中,相当一部分是羽林军。
我转过身,寻找安静的地方躲藏我的身体。
战斗过后,我们这次,难得有肉吃。
我一个人跟在铁餍骑的背后,靠坐在西西的身上休息。
甚至,在别人抢着拿牛羊肉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凑上去。还是一个铁餍骑的士兵见肉很多,转了一圈,特地给我弄来了一块羊腿肉。
肉的香味一传来,我的肠胃分泌出了大量饥饿的信号。我全身上下立即恢复正常,一把抓起肉,往嘴里塞。
不就是死了战友了吗?有什么了不起,根据枭翼的职业规范,战死的人都是活该被命运淘汰的弱者。
再说了,那个红烧咸猪手哪里有资格被我称为战友?
我刚咬了几口,一名传令兵在坐着吃喝的士兵们中间寻找着什么,最后在别人的指点下来到了我的面前。
“将军传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