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白镇山推开家门,还没解下背上的长弓,一旁一道迫不及待的声音就响起。“爹,你回来了,打到那头恶虎了吗?”没等白镇山回话,一道严厉的声音跟着炸响耳边,“打什么虎?你给我坐着,别想插科打诨的!”
白镇山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二儿子悻悻地坐下来,脑袋央央地低着,一副祸事临头的表情,挠挠头,一脸的不解,“他娘,佛儿又闯啥祸了?”
“你个当爹的你管管自己下的崽吧,今天亭里下来人要招兵,他倒好,一声不吭的自己去把募兵证领回来了,饷银还在这呢,你看看吧。”何秀英气得头上的发簪都滑出了半截,一把摔下手上的针线活,抱着胳膊,柳眉倒竖。
“嗯?当兵了?你个兔崽子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白镇山一听,雷霆震怒,啪的一下把箭囊拍到桌上,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就坐下来,“给我好好解释。”
白佛垂死挣扎,嘿嘿地笑笑,开口道:“不是,爹,我当兵的事待会儿慢慢谈,咱们爷俩现在应该谈谈打虎的事;爹,你们今天上山打回那头老虎了吗?”
“噢,没能寻到伤虎的踪迹,明天爹还得上山一趟。”
“哎呀!那太可惜了。”白佛一拍大腿,“应该快点打死那头老虎,免得这畜生再伤人,那就不美了。”
“嗯,没错,是要抓紧时间办好这事,那你说说你去应征兵役是怎么想的,你大哥已经在军中效力,你为何又要去当兵?”白镇山一眼就看穿儿子想的是什么,所以把话题拉了回来,没让白佛带跑了。
“哎,爹,这可不一样!原本我也不曾想要去征兵役的,可这次不一样,曹婶可跟我说了,这次征兵是要去打仗的!爹,战场呐,多少热血男儿向往的地方。”
白佛说着说着美起来了,双臂上展,闭着眼一个人陶醉其中。一记镇山掌将白佛从梦境中呼唤回来。
收回手,白镇山语气明显严厉了几分,“知道要去打仗你还参军,兔崽子你是嫌命长了是吧?”
白佛也扯过一张椅子,端坐下来,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目光平视着白镇山,缓缓开口,“爹,我想过了,我也知道打仗会死人;但是,爹,你信命吗?”
白镇山看着眼前的白佛,甚至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以往调皮叛逆的儿子长大了、成熟了,这是场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爹,我也说不清我自己信不信命,但是当曹婶跟我说出这次当兵或许要上战场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命运这个东西,那是一股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欲.望,按捺不住、抵抗不了,你会觉得那就是你一生要追求的东西,烙印一样。”
屋子里,三人都沉默下来,鹰隼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眼睛,直到眼睛酸涩难当。白镇山收回一身气势,站起身来拾起桌上的募兵证,捧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阵,轻轻放下,转身拿出一坛酒,两只碗。
满上两碗酒,白镇山开口道:“真的想清楚了吗?”
“不敢说想清楚,但至少决定了。”
“过来干了这碗酒。”
两只碗对撞了一下,浑浊的酒水冲击着碗壁,清冽地划过喉咙,入腹中又犹如烈火煅烧,麻且涩。
两只手抓着碗都碗口朝下,示意酒液已经喝干,白镇山放下手中的碗,拍了拍白佛仍显稚嫩的臂膀,“你是个男人了,爹不拦你。”
“多谢,爹!”白佛觉得此刻的眼睛比刚才对视时还要酸涩,眼眶中孕育着泪水,眨眨眼,强忍着不让泪留下,因为男人不能轻易流泪。
“还有多久就要走?”
“约莫十天。”
“嗯,过来吃饭吧。”
……
第二天,白镇山没有上山去寻虎,而是交给了村里其他几位同样技艺精湛的老猎人,而他则是赶了辆马车出村去。
三.四个时辰后,白镇山又赶着马车回来了,车后还坐着一个穿着黄袍子的中年。车刚停稳,白镇山就扯着嗓子喊白佛,让他赶忙从屋子里出来。
白佛从屋子里出来后,一眼就看到这个中年人,此人头戴冠巾,身披黄袍,袍子上用金丝绣着云雾山川,脚下踩着一双圆口履,手上拿着一把白拂尘,背后系着一把桃木剑;如果不是那两撇细细的八字胡和一双滴溜溜四处打量的三角眼,到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出尘气质。
“爹,这是何人,叫我出来有何事?”白佛不解问道。
“这位就是前些日子云游来的异人,昨晚我和你娘商量一下,觉得你过些时日就要去军队了,你那个经常做异梦的毛病还是趁早了结为好,省得以后没有在家里时方便自由,忽略了此事,所以我就去保里把这位大师请回来,让他为你看一下。”
白佛打量着眼前这个道士打扮的中年,觉得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大师这两个字联系起来,因为就在刚刚,白佛看到了这道士在看见与自己一同从屋子里出来的娘的时候,眼神微微的闪烁,眼角的余光不时划过去,喉头不自觉地咽了一下。
虽然觉得这个黄袍道士还不如以前的医师靠谱,但白佛还是想着人不可貌相,异人名头能从保里传到镇上,或许真有点本事?
帮着道士摆好随马车带过来的桌子,摆上香炉、三清铃和镇符印,白佛就按道士要求闭眼盘坐在一块蒲团上。
那道士先是绕着白佛走上几圈,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手上的浮尘还不时在空中虚舞几下,好像在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