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了,到了这样的时候,一切外物都是空的,她脑子只是反复在想:阿父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做这样的事?!能不能让阿母知道?瞒着,对不起她,不瞒,万一气病了怎么办?
她好想把自己用恩福宫的棉被裹起来,躲在床上不下来,从此后不问世事,还当个愚蠢而快乐的小公主。
可是怎么可能?还是要面对的。
杨盼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找二舅,两个小侍卫看着也软脚蟹似的,她只能自己强撑着走到西苑的角门,对那里的虎贲侍卫说:“派一顶轿子,送我回太初宫;再派两个人,去找沈国舅。”
她昏昏沉沉也不想回住的地方,在官员到玉烛殿必经的甬道边上停了轿子等,可惜,等了好久好久,那没用的侍卫才气喘吁吁来回报:“国舅爷不在,说是到秣陵老家去了。”
杨盼越发没了主心骨一般,正不知道去哪里,又听见她此刻最讨厌听见的金萱儿的声音:“哎!公主您怎么呆在这儿?”
她飞奔过来揭开轿子窗帘一角,向里面张了张。杨盼撇过头,伸手把轿帘一扽放平了,不让她看见自己此刻落寞而流泪的样子。
金萱儿不知这位小公主怎么又不开心了,只能小心翼翼说:“奴婢还以为公主还要去看看罗郎君那里养的小狗呢,没成想听角门的侍卫说公主已经到了太初宫,恨不得找了半个后宫,才在这里找到了公主。公主怎么了?为什么呆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去?肚子不饿么?……”
娘哎,金萱儿未婚,还算个大姑娘,怎么啰嗦得跟老太婆似的!
杨盼捂住耳朵,烦躁地说:“我乐意呆这儿!我不饿!”
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金萱儿想了想:“公主要是实在舍不得猫猫狗狗,等皇后心情好的时候再求求吧,哪怕求回来一两只也是好的。”
隔了一会儿,又笑吟吟说:“其实奴婢有件喜事要告诉公主呢!皇后现在叫您赶紧过去,过去您就知道了。”
杨盼脑子里正“嗡嗡”地响,完全想不起上一世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什么喜事。想到去皇后那儿,顿时心焦起来,满心就是想逃避,可是又不断地说服自己:此刻,去皇后那儿探探行情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自己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心绪,像以往自己当那个无忧无虑、粗枝大叶的公主时一样,一切就不会失控。
两种思路打架时,人最焦躁,杨盼用着舅舅教她的法子,拼命深深吸气,拼命想自己接下来一步两步要怎么做,终于在轿子里给了轿子外急得团团转的金萱儿一个答案:“好,去显阳殿看看我阿母。”
此刻正是中午摆膳的时候,杨盼见显阳殿来往穿梭着宫女们,忙碌中喜气洋洋的模样,她撇头往柱子上包的铜皮儿上一看:亮得照见人影儿的铜皮儿正映着自己那张板得死沉死沉的脸,眉毛耷拉着,嘴角也挂下来了。她努力对着铜皮笑,扯得嘴角快抽筋,笑得还是好假好难看。
杨盼不敢再往母亲用膳的侧殿去,挠了挠头,开始拼命想自己最爱吃的那些母亲的拿手好菜,期待心情会变好。
她嘴里念叨着:“清炖四鳃鲈……凉拌荤粉皮……莼菜豆腐羹……金橘鲜鱼脍……四喜汤团子……八珍盖汤饼……蟹黄大甲粥……盐水烧老鹅……”终于觉得心情愉悦了一点,也终于哄得肚子里缠绵地唱响了欢歌。
金萱儿跟着她,同情地说:“公主这么饿啊,一直叨叨着皇后的拿手菜。可惜了,今儿,还有以后一段日子,皇后是不会烧这些菜了。”
杨盼顿时不饿了,转身抓住金萱儿的手腕:“啥!你说啥?!皇后……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烧菜了?”
她急得泪花都要冒出来,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微笑荡然无存。
一定是皇后已经知道了,一定是她被阿父气病了!
阿父啊阿父,你有这么好的老婆,怎么就不珍惜呢?!
正想得凄凉,吸溜着鼻子,看见帝后携手从侧殿走出来,笑得满脸是花儿。他们俩看见杨盼,惊奇地说:“阿盼?怎么哭了?”
杨盼原本遏制不住的眼泪,硬生生只流了一半挂在脸颊上,另一半因为看着两个人满面春风的样子,又给憋回去了。
“我……”她张口结舌。
皇后笑着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想她的猫,想想又要看不见一阵了,念想得哭了。”
皇帝笑着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怕以后我们顾不着她,妒忌阿母肚子里的小娃娃啦!”
杨盼眼睛瞪大了:“啥?”
母亲肚子里又有一个小娃娃了?
她仔细打量着母亲的肚子,消失的记忆回来了:上一世的这一年,阿母不是又怀了身子嘛!第二年,也就是她死乞白赖要求和王蔼退婚嘛!第三年,也就是她死乞白赖要嫁给罗逾嘛!只不过,那时候的她,粗糙得慌,怎么样摆脱王蔼和嫁给罗逾才是她动脑筋最多的事。
至于母亲肚子里的宝宝……嗐,这公母俩感情好,前前后后不知道生了多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