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安静的夜晚,楼明夜站在院落中身披月色,手中一柄脱鞘青锋剑平举。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剑身正微微轻颤。
丁管家站在他身后,目光凝视剑刃,一声沉沉叹息:“少主的症状又加重了,还是去找楚神医看看吧!”
“要看,她来。我绝不会踏入凉城半步。”
楼明夜收回剑,当啷丢在地上。丁官家拾起剑放好,千言万语在楼明夜的固执面前化作一声声沉重叹息。在丁管家的叹息声外,又别有几声痛苦低吟传来,隐隐约约,断断续续。
楼明夜皱眉,侧头望向兰澈房间。
丁管家不及阻拦,楼明夜已经大步流星走去,推开房门长驱直入,一直走到兰澈卧房榻边。
兰澈似乎在做噩梦,满头大汗浸湿了枕头,痛苦表情看得楼明夜眉头越皱越紧。他握住她紧攥成拳头的手,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拼命挣扎,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噩梦里的山妖野兽。
“兰澈,醒醒。”楼明夜拍拍她脸颊,她稍稍安静片刻。
丁管家一脸愧疚:“还是为那件事吗?当时我该更谨慎些才对,要是先把她打昏也就不至于到这地步。看她这模样,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她真想跟着我,亲眼看见杀戮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早晚的事。”楼明夜见兰澈又开始发出哭泣般的呜呜声,索性将她双手束缚住,以防她抓伤自己。低垂眉眼看着她艰难表情,他意外地平静:“赫连非尘不是说我什么都保护不了吗?那就让他看看吧,他想破坏的东西,我是如何守护的。”
“可是……”
丁管家面色犹豫,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心疼。
在楼明夜的干预下,兰澈渐渐放弃挣扎,重新归于安睡。楼明夜松口气,回头看向丁管家,仅靠月色照明的微薄光线中,神情有些模糊。
“我知道,大家都觉得她太过普通,没有保护的意义。然而对我来说,她是我身边唯一一个弱小到需要我去保护的人。丁伯,你说过,守护不仅仅是让重要的人不受伤害那么简单,更是一种倾尽心血的教养,要让想守护的人逐渐变强。现在的我,大致能理解这种想法了。”
丁管家欣慰点头:“馆主去世后,我拉扯少主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觉得少主长大了、成熟了。”
楼明夜感激一笑。
“但有件事不得不提醒少主。”丁管家神色一肃,压低声音,“保护也好,培育也罢,少主总该记着男女有别。旁的不说,也不管少主怎么想,现在这丫头的苗头可不是太好。她平日里黏少主,也会说些没羞没臊的话,少主不怕她另有所想吗?”
与宅中熟悉的下人聊天时,兰澈总是得意洋洋说早晚要拿下她的主子,要么就是以后一定要找个主子这样的人嫁。外人听来这根本就是可笑的无稽之谈,跟疯言疯语没什么区别,照顾楼明夜多年的丁管家却不这么想。
“丁伯想多了。”楼明夜为兰澈盖好被子,云淡风轻道,“她爱闹,说的那些话假多真少,都是开玩笑而已。要说她会动心,八成是那位迷倒无数女子的祈王,而不是我。”
真心假意,外人是说不清猜不透的。丁管家无言以对,只得叹口气作罢。
等到次日清早兰澈醒来,摸到自己额头上伤口被精心处理过,竟不知道昨晚有谁来过。只记得自己醒来时枕头已被换成干爽崭新的,掌心里还残留着一片温暖。
在大理寺过了平平淡淡的几天,兰澈凭借自来熟的性格跟上上下下打成一片,就连对谁都倍加警惕的温彧也被拿下,动辄勾着她的肩膀称兄道弟。唯独陆伯还是有所保留,教她简单的菜色,却固执地不肯收她为徒。
那段时间,兰澈再没有见过祈王,只偶尔从徐超之口中听到些他的消息,无外乎又是查了宫中哪些小案子,又倾倒了哪家千金。
还有,她千方百计打听到了他的名字。
李陌。
这天轮到温彧值夜,偏巧同时负责值夜的几个狱卒都因小聚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拉到下不了床榻。温彧在大理寺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因此兰澈就成了唯一一个被他生拉硬扯陪同值夜的人。
一碟腌萝卜,一坛老酒,一碗陆伯特地给兰澈做的酱鸡屁股,这就是二人打发夜晚无聊时光的全部。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闲聊了。
“祈王是个好人呀!”温彧倒了杯酒,莫名其妙开始发表感慨,“百姓都说祈王是个贤王,平常经常救济贫苦百姓,查案子也是一丝不苟,从不徇私枉法。别的不说,就在这牢里,好几个都是贤王送进来的狗官,数不清坑过多少无辜百姓。要不是祈王,很多百姓可能冤死都不能瞑目!”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似的。”兰澈啃着鸡屁股嗤之以鼻。
温彧不乐意了,一撂酒碗瞪大眼睛:“我当然了解!想当年我当他护——”
话说一半,温彧愣住,突然沉默下去,打了一串酒嗝企图糊弄了事。兰澈没有被他拙劣敷衍方式迷惑,一把揪住温彧衣领,两只眼睛闪亮:“你当过祈王的护卫?真的假的?祈王的护卫怎么会沦落到当临时狱卒的悲惨境地?你在蒙我吧?!”
温彧装傻不说话,一碗一碗灌酒。
他不说,却有人打开了话匣子。
“他?他没骗你。你眼前这位酒囊饭袋似的废物狱卒,当年可是祈王的近身护卫,也是禁军内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堕落如斯,真是可惜。”
兰澈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