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是买卖,挨罚是挨罚。尽管非常愉快地和楼明夜作出约定,兰澈还是被倒吊到天黑才获释,方亭阁拎鸡崽儿一样把她拎回房间。
兰澈住的屋子干净却简陋,除了一碗白开水外没有任何可充饥的东西。在作为预留夜宵的鸡腿被楼明夜搜走后,她也只能忍着哀叫不止的肚子,一口气干了那杯白开水,衣服都懒得脱,抖抖被子闷头开睡。
方亭阁听屋内没了声音,这才转身轻着脚步离开。
走到内堂大院,正见楼明夜正仰头望着满天星斗,语气平淡:“她睡了?”
“就那么一杯水,她想都不想就喝了个干净,根本不知道里面放了mí_yào,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方亭阁恭恭敬敬走到旁侧,小声道,“这件案子,睿王不是说不希望旁人插手吗?少主真打算留下她帮忙?我看她啊,除了捣乱不会别的!”
楼明夜笑而不答,悠然反问:“那么厚一摞线索,凭你一人追查要多久?她又用了多久?”
方亭阁哑口无言,一脸沮丧。
“我调查过,兰澈从小混迹帝都,无根无缘,身份干干净净。最重要的是她狡猾、机灵、人脉广,对市井间藏污纳垢之处再了解不过。你也看到了,她很想有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为此她会努力争取。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最需要的。”
“那……万一她发现少主的秘密怎么办?”方亭阁为难挠头,“少主自然不会暴露,可我这张嘴……唉,少主,你就别期望我在她面前能守住秘密了!”
楼明夜的眼神,一瞬变得幽邃漠然。
“若她成了绊脚顽石,自然是要清理掉。”
方亭阁还有些迟疑,楼明夜已经转身朝院外走去,方亭阁不仅困惑:“少主,夜深了,您还要去哪儿啊?”
“去看看她。”楼明夜脚步不停,迷离夜色里,眸中掠过一丝清淡无奈,“一时生气吊了大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弄伤她。再怎么胡闹,她终究是个细皮嫩肉的丫头。”
楼明夜来到房中时,兰澈仍在mí_yào作用下沉沉熟睡,丝毫没有察觉。楼明夜掀开被子看了看,果然在她手腕上发现两道麻绳捆扎后留下的伤痕,部分地方已经擦破皮肿得通红。
让方亭阁取来创药又仔仔细细亲手涂抹后,楼明夜才松口气起身:“她要是问起,就说是你给她上的药。”
“啊?为什么?”方亭阁茫然不解。
“为了免她多想。”楼明夜在床榻边坐了半晌,而后悄无声息退出房间。
临休息前,他把一块令牌交给方亭阁,郑重其事叮嘱:“纵火案背后牵连甚广,只怕还有来头更大的元凶。此次去汴州你不必随行,留在长安保护好她便可。必要时,动用这块玄门令也没关系。”
方亭阁瞠目结舌:“玄门令万金难求,一块只能使用一次,给那女流氓太浪费了吧?!”
“就当付给她的辛苦费好了,毕竟追查这桩案子要冒很大风险。”楼明夜神神秘秘挤了下眼,唇边笑意莫测,“来日方长,也许要和她相很久,不想吃亏就学聪明点吧。”
难得一觉睡得如此踏实,美丽的清晨不知不觉在一阵腹鸣如鼓中到来。兰澈一只手揉眼睛,一只手摸着空瘪的肚子,打着哈欠慢悠悠爬起。
一眼扫过小桌旁,兰澈愕然:“……方大叔,你在我房间坐着干嘛?”
方亭阁面色阴沉,两只大黑眼圈赫然,气势汹汹瞪着兰澈:“少主让我保护你。我警告你啊,少主不在时少给我找麻烦,我可不介意打女人!”
兰澈一脸鄙夷,却马上化为惊讶:“咦?咦咦?!楼明夜不在?他去哪里了?”
“去见一位朋友,连夜走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别乱打听!”
兰澈有些小小失望,怀念着楼明夜俊脸蜂腰、清朗嗓音,努力想要挤出两滴眼泪:“那谁养我啊?”
“姓兰的!你脸呢!”
一大清早,方亭阁的郁闷就蹭蹭飙升,及至在写满败绩的争吵中吃完早饭,他已经耗尽半辈子精力。不过兰澈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吃饱之后拍拍滚圆肚皮,眯起眼朝他勾了勾手指,一副讨嫌嘴脸。
“走了,方大叔,带你去见几个人。找到他们,更多线索手到擒来!”
想一想一个小洛就为他省了无数繁琐过程,方亭阁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期待再遇上几个兰澈朋友的。甚至,方亭阁平生第一次打起了小算盘——楼明夜不是担心他被兰澈坑吗?现在可是他利用兰澈结识人才的好机会!
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兰澈把他带到某条偏僻小巷内。
巷子里早有四五个地痞围蹲,似乎在分摊什么东西,并没注意到二人走近。兰澈双手抱肩,摇摇晃晃走到前面,抬腿照着撅起的屁股就是一脚,踹得一个地痞呜嗷地跳起。
地痞回头一看,表情登时变得凶神恶煞:“娘的!又是你这小兔崽子,皮痒了是不是?!”
兰澈不慌不忙嘿嘿一笑:“想打架?先问问我们家打手干不干!”
视线越过相对矮小的兰澈,地痞这才看到后面还站着高大魁梧的方亭阁。方亭阁比寻常人高出一头不止,除了楼明夜之外,面对谁表情都是凶巴巴的,通常来说具有相当的威慑作用。
地痞看看身后的几个同伙,又看看二人身后再无其他人,仗着人多恶狠狠唾了一口:“哥儿几个,来来来!这臭小子带帮手来了,咱得让他明白明白这里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