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见皇帝面露不悦,索性换了法子,“那八月十五皇兄派我去做接引使吧!”
看皇帝面有犹豫,又朝太后娇声道,“母后~”
“皇帝……”自家姐姐去接比起旁人更贴心一些。
见太后也应了,皇帝揉了揉眉心,最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又叮嘱道,“莫当成儿戏,小心怠慢了九弟。”
华阳连连点头应是。
皇帝政务繁忙,听了一会儿便有人来禀事。太后一心只在崔嬷嬷身上,挥了挥手让他自去忙。
太后一天之内忽悲忽喜,本就病着,到了午后精神更是不济,崔嬷嬷费了好大一通劲才劝她歇下。
见太后睡容沉静,鬓角却有几根银丝微闪。崔嬷嬷心下一酸,还盼着日后一切顺利才是。
佛音寺禅房内,净空和了悟隔着方桌相对而坐,满室寂静。
了悟方丈垂目不语,只轻轻地拨动手上的佛珠。净空熟练地沏了一盏茶递到他面前。
山风徐来,虽有灯罩,桌上那盏油灯也跳了跳,晃动一室的光晕。
了悟这才睁了微闭的双眼,轻啜了一口清茶,抬眼看向神情微征的净空,“往何处来就归往何处去。”
净空敛了心神,看向对面的了悟,他脸上皱纹交织相错,眼眸微耷,却掩不住他如炬的慧眼,自己的心思仿若一眼便被他看穿了去。净空双手合十,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道:“弟子从四海来,可否归往四海去?”
了悟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男子,想是血缘不可磨灭,虽说自小离了皇室,随着师兄四处云游,却仍自带了一身皇室子弟的清贵。
窗外山风阵阵,引得林间树叶婆娑做响。了悟手上的佛珠转得越发的快了。
树欲静而见不止。好似俗世众人无法安静下来的心神,又好似眼前的净空。
“你可是佛门中人?”
“弟子不知。”净空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他做了僧人打扮,他想皈依佛门。师父也只是一句,“尘缘未了,六根未净。”他连戒疤都不曾点,连明觉都比不上。
“你可愿入俗世去?”
“弟子不愿。”
早在一个月前,师父让他回来的时候,他便猜到会有今天这一天,只是没曾想来得这般快。
“不愿可阻得?”
“弟子阻不得。”
“阻不得意欲何为?”了悟紧紧地盯着净空,末了才微闭了双眼,手上拨动佛珠的速度慢慢地缓了下来。
净空的脑袋仿若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神情微僵,目光无神。
弟子阻不得。阻不得意欲何为?
他没有权力说不,他无从选择自己的人生。
年幼的他没有权力说不出皇宫,现在的他也没有权力说不入皇城。
他阻不得,所以只能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净空才又慢慢地缓过心神来,双手合十朝了悟微微一躬身,“多谢师叔,弟子知晓了。”
抬头见了悟双眼微闭,昏黄的灯光下自有一股清净祥和。净空纷乱的心神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待要起身告辞,只见了悟双眼仍闭,只沉声淡淡道,“切记,你虽非我佛门之人,可仍要守佛门戒律至十八,方能了了前人恩怨。”
“弟子谨记。”
“去吧。”
“是。”净空双手合十朝他又是一躬,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出了禅房。
房门被轻轻地合上,在静夜里留下一响便转瞬即逝。
室内又归于寂静,山风隔着灯罩吹得灯火又是一曳。
过了许久,禅房里才传来长长一叹,末了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