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中断辞斧藻群言精义坚深的少年，有个前些年较之更加符采复隐炳曜的哥哥。哥哥常对他说些“前修伟矣，学坚以才饱，负文以余力，飞靡弄巧。”的话语，今日他以“智术”彪炳辞义，实则正是哥哥的风采溢于格言。

白露变时候，蛩声暮啾啾。

霭然空水廖合，目极阆苑云曳的少年卫戍惆怅秋意，寂然凝虑，不再是旁人眼中的口壅若川“言照灼也”。

物色屡芳菲，卫戍觑着梧叶飘黄毂皱波纹，思无定位。

冷清禁肃中月出觚棱现，卫戍眉压横波皱，轻声道：“毕竟是微辞婉晦，不害体要，若真是全信了，如今他的安详谦退涵容洒脱。”

卫戍冷哼道：“再不然就是心体澄彻意气和平，真真与他的话相悖，只是个笑话。”

……

碧云零落，山色横侵蘸晕霞，水漾横斜影。

天清漏长霜泊泊，休憩车马停驻的毓秀崂山风微烟淡，秋露凝坠清漏。

崂山山峻高以蔽日，蕣华浓，山翠浅，还在兖州境内。

月波清霁，烟容明淡，轻风吹旋收，崂山烟雨濛濛如画。

遮幕营士兵杖策去蓬藜荆棘，卸过马鞍歇息。雨轻烟重，严夜寂寥。偶有人凝远目，暮云愁，出崂山便出兖州，离了家乡，就不知几时能够归来。空自“缅书羁孤意，远寄棹歌声。”，实在是悲笳声动叫人绸缪。

树影邃深婆娑，篝火耀艳映着熠耀焜煌的马车，光采炜炜。

马车内志感丝篁的卫玠，凭听漏移清禁，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朔风劲且，乱叶萧萧簌簌报新秋。雅声浸微，响浃肌髓，溺音腾沸。羲皇上人有一句“从江干溪畔，箕踞石上，听水声浩浩潺潺，粼粼冷冷，树木交映，时鸟变声，恰似一部天然之乐韵，疑有湘灵在其中鼓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卫玠空山听音，行人生一件如意事。

月衔天门晓，霜落牛渚清。

卫玠寡思虑以养神，屏心参勘心体结束，步出车厢慢走。

露结寒生早，空地下木叶飘零，飒飒声乾，卫玠停在一棵根柢槃深枝叶峻茂树前思绪，以前读过词人大家的“漏残露冷。每高歌、强遣离怀，惨咽，翻成心耿耿。”，总是不得意味无以苑囿其中，如今稍稍遽蹑其迹，懂得些许，这句应是酌酒浅斟低唱一番，更得风人深味。卫玠想着多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不可凑泊而得，学术不能够“嬉笑游冶”，终究要知事躬行。

寒溪蘸碧间淡月映烟，疏影中淡烟笼月，风透蟾光如洗。雨疏过后，便是寥天如碧玉，历历点缀华星。

卫玠迤逦山月，心体澄彻。

“世路中人，或图功名，或治生产，尽自正经。怎奈大地间好风月、好山水、好书籍，了不相涉，岂非枉却一生！”

卫玠应声寻去，来人锦带吴钩，儒雅彬彬，步履铿锵仿似胸次廓千古，正是起居郎温峤。

“士人讲‘春夜宜苦吟，宜焚香读书，宜与老僧说法，以销艳思。夏夜宜闲谈，宜临水枯坐，宜思六经彪炳，纬候稠叠，以涤烦襟。到了秋夜，宜豪游，宜访快士，宜谈兵说剑，以除萧瑟。’”

温峤啧啧嘴，继续补充说道“冬夜宜茗战，宜酌酒说诸集，宜箸竹肉，以破孤岑。士子陶铸性情，闲趣潇湘优美宏壮，却不知有瑰诡奇景悠然以自欣。”

夜声寥飒，卫玠荡荡无为，开口凉天吟自远，沈浮道：“观山川朗丽无极，溺音腾沸之前，再有焚香啜茗，届时静听松声，涧声，山禽声，夜虫声，鹤声，琴声，棋子落声，雨滴阶声，雪洒窗声，煎茶声，方是至奇无惊，至美无艳。”

温峤称叹道：“此言大赞。”

温峤看着严夜警清禁肃，萧条风雨，轻叹道：“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所以性气清冷的人，受享亦凉薄。惟有气和暖心的人，其福厚，其泽亦长。”

卫玠兢兢惕惕，说道：“蕴玉含珠，卫玠受教了。”

风开水面鱼纹皱。卫玠心境如月池浸色，空而不着，物我两忘。

……

艳阳阳妍天气，烟细风暖，宋弼耳根心境似飙谷投响，目光穿过尽秋光帘卷的布帘，清姿如卧云餐雪天地尽愧其尘污的世子卫玠，竟察觉到并朝着自己颔首微笑。

不过宋弼也不致闷损旁观，马车自出兖州，过中都群，章豫郡，崂山，崧峰山，大小云鬓山，直到入了豫州境内，这趟行程便过了大半，一个半月的日子，纵使你心境再是过而不留如月池浸色，也该如这冬至前估摸是最后的艳阳天里的绪风，稍稍清和平缓些许。

远行北上的队伍现在处于淮阳地界，有苍巘馨香艳冶，乾坤展去清眺，又是人闲景幽，物态闲暇的水墨淡匀场景。

秋景暗生，霜侵簇翠黄。宋弼收摄起“沉湎”，放身元气浑然，圭角不露。

马鸣风萧萧，落日崧峰烟景遥分，车队停驻在驰道旁的驿站。

驿站后院栽种新老少叶的绿蕉黄葵，秋雁拂檐影，幽人静怡，两相奇绝。

屋檐下的幽人先前持空寂，以为自己耐得住“之后苦趣”，纵使是皇王严令，也可物我两忘，空而不着。

不过那夜与起居郎温峤的一番话，知晓自己该是未免冷淡以成愁，以寂寞生悔，违背修习佛法的初衷，如何做到“霏霏而承宇不作风波于世上，无冰炭到胸中。”，温峤说“思入世的人，须要先领得世外风光，否则无以脱垢浊之尘缘；思出世而无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