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一同辞别。
桃溪出了命案,人人自危,天又冷,十分的热闹也只剩一分,冷巷小道更是不闻人声,不见灯火。出了胡同,街市也是冷冷清清,铺户商家掩门闭窗,只远远才见石马桥那边红灯绰绰。
又行了几步,便听巡街的更夫打了一快一慢三声梆子,嘶哑着喉咙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何栖微住了脚步听了,笑:“夏日这个时辰,天还没暗透呢!”
沈拓握住她的手问:“白日可有吓到?”
“说怕又还好,我只瞧了一眼,没怎么看分明。”何栖道,“说不怕,好好见人横尸水中,心中甸甸的,总有点不安。生死无常,说不得她清晨还笑呤呤走过市街呢。”
沈拓一本正经驳道:“这倒不会,她死了起码有五日之久……”
何栖愣是被逗笑了:“你莫非是个呆的?”
沈拓回过味来,明白自己说了傻话,又拉住何栖:“你今日不得休息,腿脚是不是酸软?”左右四顾,长街只他们二人,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何栖心中雀跃,也想跃上沈拓的肩背,仅余的一分理智强撑着:“若是被人撞见。”
“撞见便撞见。你是我娘子,我还背不得?”沈拓催她,“快点上来,你看这天阴阴的,说不定要下雪。”
下雪?何栖抬头,一轮疏月将圆未圆。
将斗篷兜头兜脸戴好,趴伏在沈拓肩上,伸手揽了他的脖子。沈拓的背又宽又厚,鼻端又闻他身上的男儿气息,沈拓将她托了托,防她掉下去,道:“阿圆将斗篷拢好,晚间风紧,吹得后背冷。”
“嗯。”何栖轻应一了声。稍息,放松下来,只将整个人交托与他,将脸也贴在他的后背上。
只觉一步一步沉稳安谧,世间再无风雨可侵她分毫,他的背,仿若成了她可归可栖之所。
沈拓脚步一滞,察觉她如稚童般,温软一团在他背上,更加小心稳步起来。
一路冷月相伴,风吹影动,往日的道路忽然就短了起来,他明明盼着不要太早走尽,偏偏自家院门就在眼前,真恨不得过门不入,一直背着何栖这样走下去。
“你放我下来。”何栖凑在沈拓耳边吐气如兰。
沈拓耳根一热,更舍不得将她放下:“我们小声点,不惊动小郎他们。”
“万一撞见,非要笑我轻狂不可。”何栖不依,道,“阿翎说不得还要拿我们打趣。”
“他要么未归,归家必定早睡。”沈拓低语,“阿翎不挑吃,不挑地,何时都能熟睡。”他不由分说轻手轻脚推了院门,直将何栖背回了房。
何栖生怕撞见人尴尬,作贼一般,回房心头还在别别跳动。沈拓关窗收起一室清辉,摸黑拉开何栖在怀中。
他们二人柔情蜜意,绵绵无期。
牛家牛二在家愁得差点鬓染秋霜。
他家娘子玲珑身材,微丰的脸,杏眼长眉,看自家夫君急得在那打转,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俏生生坐在那吃燕窝粥。
朱束仁气道:“你倒与我一个主意,莫非盼着我死,你好另嫁?”
牛二娘子任他念叨发火,慢条斯理将粥吃尽了,接过小侍女手里干净的帕子拭了唇擦了手,这才道:“夫君自个不得决断,倒来为难我这个妇道人家。”
牛束仁叹道:“真是送礼送出祸来,此番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牛二娘子冷笑道:“只你多事,妄想攀附明府。他家什么门第?我们也只在桃溪一亩三分地上有些脸面,到了人家门前,连门司都比我们体面。”
“你懂什么?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牛束仁叹道,又凑近他家娘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我实与你说,咱们家那个干爹,是个假的。”
牛二娘子惊立起来,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抖着声音道:“夫君莫要说笑。”
“你收点声。”牛二命仆妇守好院门,遣了侍女小仆,关紧了门窗。拉了牛二娘,两人只在花厅一角榻上对坐,留得一盏灯烛,将二人身影长长映了格纸窗前。他道,“咱们家先前也只桃溪寻常富户,贩点生丝布匹。阿爹是个心大的,不满浅水洼里打转,渐将生意做到州府去。生意做得越大,人际打点孝敬便是一笔巨资。阿爹思附:尽与这些个小鬼歪缠,打发一个来了一双,一串串实是可厌。若能依附一个大人物,宁费多一些银钱,比之四处打点卖好不知强上多少。
一日阿爹酒醉,露了口风,竟招来了一个骗子。说骗也不尽然,咱家这个干爹确做过中官,服侍却不是现在的圣上,而是已经过世的文帝。文帝仁善,对身边之人一向优待,病重之时为积福德,遣了一批内侍女官出宫。
他一个出宫的太监,哪还有在宫中时的谨小慎微?手上银又多,置了宅院,买了侍婢仆役,又娶了房娘子。”
牛二郎咬着牛二娘子的耳朵:“他一个太监,那话早被去了,对着一屋美娘娇妻心有余而力不足。”
牛二娘子噗嗤笑出声来:“他这算哪门子的心有余力不足,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