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昂一边将车开进村子,一边问我:“道哥,你咋连自己老家在那都不知道呢?”
我说:“没回来过几次,去年回家还是大舅和王强接的我,我一路上老走神,也没记路。”
回想一下,我长那么大,好像就回过四五次老家,头两次年纪很小不记路,后来师父带来我过一次,可那次之后没多久,村子外面的公路就改道了,那是我唯一一次用心记路,结果记了也白记。
再后来,就是从寄魂庄回来以后的事了,可每次坐在冯师兄的车上,我基本上不是睡觉就是看手机,根本没特意去记路。
这次即便是进了村口,我还要不断回想自己家在哪,还好我爸走到村路上来接我们,不然的话,我估计我都找不到家门。
我们一下车,我爸就问我:“这是哪来的车,怎么车牌不大一样呢?”
我就向我爸解释:“我们在贵州二手车市场淘的,只有个临时牌。”
我爸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你这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听到我爸的话,我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师父过世的这两年里,说实话,我一直都没有振作起来,头一年为师父守丧就不用说了,刚上大学的时候,我解开了心结,可生活的状态却没有改变,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出不来。
直到渤海湾那边出事,庄师兄的一通电话让我心思重新回到行当这边,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我爸见我不言语,也笑了笑,跑去给刘尚昂找停车的地方了。
一进家门,屋子里就飘来了面汤的味道,我知道是我妈煮了面条。
在我的老家有一种说法,叫“滚蛋的饺子,迎客的面”,就是说有人从外面回到家了,就给他弄碗面吃,有人要离开家了,就给他包饺子。
我也不知道在老家还有多少人奉行着这样的老传统,只知道每次我回家的时候,我妈会给我们下面条,每次我要走的时候,呵呵,临行前的那一顿肯定还是面条。
大概是希望我能早点回来吧。
在我小的时候,我妈算是一个很温婉的人,话不算太多,什么事都体现在行动上,所以每次我犯了错,她通常不会说教,而是直接上巴掌。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妈变得爱罗嗦了,每次我到了家她就喜欢在我耳边叨叨个不停。
这次也是,我一进门,我妈就凑在我跟前问我怎么到了家门口却不进家,问我在学校里怎么样,问我怎么和粱厚载、刘尚昂一起回来了……
我坐在餐桌前,一一回应着。
对于我妈的唠叨,早年我也是很烦的,尤其是上高中那会,她只要一唠叨,我感觉头都快爆炸了。
可后来我师父对我说,我妈之所以唠叨,是因为见我的机会太少了,她总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恨不能将很长时间攒下来的话全都倾倒出来,才变成了这样的唠叨。
从那以后,我再听我妈的唠叨,就不觉得烦了。有时候回到家,她忙着餐厅里的事,没时间搭理我,我反倒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跟我妈说话的时候,我爸带着刘尚昂他们进来了。
见我一直坐在餐桌前聊天,却迟迟没动筷子,我爸就对我妈说:“阳阳妈,你先让孩子吃饭,面条都糗了。”
于是我妈又开始催我吃饭。
我爸妈住的地方,还是他们当年离开的那座老房子,只不过在入住之前收拾了一下,重新垒了墙、做了地面,可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条件都比家属院那边差一些。
房子再好,也是一堆混凝土、钢筋搭起来的建筑而已,可只要有家里在人,能吃上一口可能算不上特别美味的热饭,我就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家之所以是家,大概就是因为它有着这样的暖意吧。
吃过饭,我和我爸坐在院子里聊起了天,具体聊了什么肯定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妈从厨房里拿来了镇好的西瓜。
家里已经没有井了,西瓜也是放在冰箱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冰箱镇出来的西瓜远没有井镇西瓜那么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