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他……”
秦白易一听这话,立即问道:“我爹他怎么了!”
“小将军随我来……”
秦白易死命的忍住心中的焦急和不安,艰难的抬着脚步,跟在刘副将的身后进了城中一间破屋,屋中的地上正垫着一方席垫,自己家的老头子正躺在上面。
秦白易怔住了脚步,无声的看了看身侧的刘副将,却是看到了他漆黑的眼眸中淡淡黯然,垂下头轻轻的摇了摇,秦白易顿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般,慢慢的挪到席垫的正面,熬红了的眼眶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充盈,颗颗滴落了下来……
那个自己走时还活蹦乱跳骂他小兔崽子的人,现在正悬着最后一口微弱气息,面如尘土的躺在地上,他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自己从小就崇拜的人了?说不清……
记得上次的记忆中,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大良英雄,是风姿翩翩的将军,是自己心目中一直想要超越的人,可现在躺在这里的他呢,气息奄奄好似汹涌江河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翻下离自己而去,曾经轻狂的模样却是被两鬓的白发遮盖的一丝不苟。
是啊,不知不觉,这个老头子,就真的,变成了一个老头子……
其实秦白易记忆中的母亲形象并不太多,除却隐约模糊的温柔笑容,却是一无所剩,从小到大都是这个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的糙汉子在照顾着自己。
第一次束发,第一次上马,第一次射箭,第一次练|枪……
秦白易泪眼婆娑间不由的勾唇一笑,一滴清泪吧嗒一声掉落在席间,是了,这个人是他的父亲,是把自己养大的人,可是现在……
秦白易颤颤巍巍伸手轻抚了下秦惜左胸上拳头大的血窟窿,哑声低语:“父亲……我回来晚了……”
话音未落,嘴唇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来,再也忍不住胸口的那股悲伤之痛,直直的痛苦出了声……
秦惜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唤自己,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终是看到眼前一扫桀骜之气的傻儿子,扯了扯嘴角,想给他挤个笑,谁知一口腥热之气涌上了喉头,唇畔只觉一阵温热,一行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自己这个样子怕是吓坏了这个蠢孩子了吧……
秦惜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了右手,抚上了自家儿子肩头的伤口处,轻声呢喃:“伤口……恶化了呢……”
秦白易拉住他那掌中皆是茧子的手,托在手中,用袖口抹了抹脸,点点头:“嗯……”
“疼吗?”
“疼……爹,我好疼……”
秦惜看着面前泣不成声人,扯了扯嘴角:“小兔崽子……你是将军……不能说疼……”
秦白易哭着不说话,只是胡乱的点头答应。
秦惜见他哭的止不住,便疲惫的眨了下沉重的眼睛:“别哭……我总归是要去见你娘的……这么些年……我想她了……只是……要留下你和你姐姐了……”
“老家伙……我不许你走……我不许你丢下我……”
秦惜抬手抚上了他的头,气若游丝:“老家伙躲过那么多次的天灾人祸……这次怕是真不行了……白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多多保重……”
“我不要你说保重!不许说!!”秦白易任性一般的捧着他的手,却是掌中感受到了渐渐转凉的体温,眼神氤氲间就看到了秦惜那双无神的鹰眼,逐渐失去的光芒,暗淡又空洞。
“父亲!!”十九年来,秦白易从未觉得胸口这般疼痛过,直感到有人将他的心脏从肺腑之间掏出并狠狠的掼在了地上,来回踩碾。
疼!心疼!谁能来救救他!谁能来救救他!
比起这个,切肤断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身后的刘副将看着秦白易这般,却也不敢上前拉扶,只是小声呜咽啜泣……
秦白易将父亲搂在怀中一语不发,直直的跪了一炷香,刘副将终是忍不住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将军……”
秦白易擦了擦脸上纵横的泪水,红着眼眶,嘴唇被咬的青紫:“是谁?”
刘副将立马跪下,抱拳在胸:“是戎狄尔,他的兵器我们从未见过,又重又长,大将军体力不支,他们又人多势众……”
“巴尔……”秦白易轻声重复道,眼中却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残狠厉。
秦白易将秦惜轻轻的放在席垫上,起身道:“你再此保护将军尸身,我去城外善后。”
“是!”
从夜晚直打到天亮,秦白易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退去的戎狄残兵败将,□□退得快,并没有能遇到他,看着满目疮痍的脚下,秦白易心中酸苦无比。
终是结束了吗?这么多条生命的付出,终是结束了吗?
这片荒蛮之地上没有树木,没有花草,甚至连河水都稀少至极,
可如今它有了其他的东西,有了埋没尘土的兵刃,有了浸润土地的鲜血,有了数不尽抬不完的尸骨,甚至还留下了他父亲的这一辈子……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