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渐行渐近,站在城楼上已经能看得清骑兵身上甲胄上的纹饰和龙鳞马呼出的白气。队伍的最后方有一群明显是燕国战马,其中有辆装饰精美但却布满箭痕的马车。此时今日值营官跑步前来,行礼后禀报道:“龙骑斥候刚才回报,龙骑四百人入响水河谷设伏,伏击了燕国钦命宣抚使一行,斩首两百七十二,俘虏宣抚使及以下十七人,缴获全副仪仗和印信,宣抚使身份确认,还是皇亲国戚。”顾均听完惊的眉头直跳,张牧之闻之却是笑的只见白牙不见眼。
“如何?”张牧之豪情万丈的问道。“这胆子大到没边了啊,响水河谷设伏,万一设伏突袭不利,可是全军覆灭的结果啊。”顾均又是吃惊又是感叹:“深入敌后,俘获敌酋,不愧是我大秦第一劲旅。”张牧之用手指了指即将进城门的龙骑队伍里领头的那个,一脸得意的说:“林大哥年前给你去信说的就是他。”顾均附身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十七岁的血衣校尉就是他?”张牧之眉飞色舞的点头:“我在关前除了等你,还有等他们。林大哥战死后,西大营的兵我指挥不动,更别说龙骑了。这次一声不响的出去了十几天,带个惊天动地的战功回来……怪不得我老岳父说我只能带东大营的步兵,西大营的骑兵不是谁都能带的。林大哥能做得到,我们没这资格啊!”
顾均诧异的问:“军规如山,怎会如此?”张牧之白了一眼才回答:“你让自家人坑成这样,换你会听我指挥?”随后谈谈的又说:“要不是最后上摩崖岭的是我,你信不信剩下的这些西大营将士会追杀夏博阳到京城去?”说完烦躁的摆摆手,不想让顾均说话,自顾自的继续说:“三千多人肯扎营在我的大营里,都是还活着的那些将校们识大体给面子,现在论私谊,你那套和稀泥的说辞就别出口了。”顾均被憋得半响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要下城墙,边走边说:“赶紧的,帅帐听旨。”走了几步见张牧之没跟上来,不耐烦的说:“我只想赶紧交差了事,别的不管了,回京我就告病回家教儿子去。”张牧之笑盈盈的跟着老友一起下了城楼。
李余生很累,但他不想让身后的袍泽兄弟感受到自己很累,所以一路上他总是把头抬的很高。面甲被山风吹的冷如冰霜敷面,他也不想摘下来,因为他很迷茫,但却不想让身边的战友知道,虽然自己年龄算是这队龙骑里最小的,但带兵的却是他。这都是这两年多来,林大帅言传身教的东西。虽然林大帅不在了,那么就要做的比大帅在的时候更好。李余生这样想着,将手中有点低垂的马朔用力握了握,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兵以及队伍末尾那辆装满敌军首级的马车,想着马车后拖着的那个燕国宣抚使和俘虏们,心中不由的高兴了一些,抬头望了望天,在心里对逝去的大帅和同袍们说:“你们的仇我们又报了一些。”然后想着回营能吃到自家人做的热饭,更是愉悦了许多,转身大吼了一声:“加速,回营吃饭!”然后提了提缰绳,用脚一磕战马,直奔城门而去,身后传来马蹄声骤然响如雷鸣……
天色渐渐昏暗,中军帅帐里,顾均请出圣旨正要照例行事,跪在地上等待宣旨的张牧之忽然很严肃的问了一句:“圣旨何意?”顾均脸色忽然变的很差,很艰难的说:“宣旨完不就知道了!”张牧之的忽然变色,强硬的说:“若是乱命,我为何要听?”顾均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那份自从接受皇命以来就始终存在的愤懑憋得自己再也压抑不住,低声嘶吼道:“什么是乱命?你这是要抗旨不尊吗?”张牧之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再跪等宣旨,站起来,挺了挺腰板看着顾均身后那副大秦地图说:“若是连自己女婿都舍不得杀了敷衍一下,这旨意不用宣了。”顾均仰天长叹一声,颓然的将要宣读的圣旨放在案桌上,闷声向帐外走去。
张牧之拿起圣旨展开一看,痛心的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收起圣旨,疾步走出帐外,看着站在帅帐外的顾均:“这种不顾国法军纪的乱命,北府军无人会接,顾大人将圣旨带回去就是,照实复命。”说完将圣旨交还给顾均,并拍拍顾均得上臂,转而温和的说:“我知道你这些年为难,但此事没商量,我不想你难做,你也不想我难做,那就一切按自己心意做就是。”顾均接过圣旨,放进衣袖里,几次张嘴却说不出来,最后什么也不想说了,低头就要离开。张牧之轻声在顾均身后说:“马猴儿在西大营驻地里,丢了一条胳膊,能不能活还不确定,你不去看看?”
顾均忽然转身,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震惊的浑身发抖,两步走到张牧之面前,死死的捏住张牧之的胳膊,像是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难道是这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牧之点头证实了顾均得猜想,用手握住顾均抓住自己的手,用极低的声音说:“所以这圣旨我不接,我不清楚京城那些人知道多少,可就现在我知道的,这圣旨如何能接?”顾均失魂落魄的看着张牧之,点点头:“明白了,都明白了,我知道如何做了,带我去看看马猴儿去。”
北府军所扎的营盘一角上,是西大营幸存者的驻地。刚刚入营的龙骑们已经卸甲坐在火头军帐外开始吃饭。李余生此时正在一座帐篷里对着一位半坐在榻上的将领禀告此次伏击的经过和战果,帐内一片昏暗,却没有点灯。刚刚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