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成绩分班的计划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但它带来的效益却是无尽的，各班学生期末的平均成绩比去年高出了十多分，连最初闹事的学生家长都不得不在家长会上点头称赞校长的英明神武。

“别以为取消了按成绩分班你们就可以犯懒，每次考试还是要全校排名，八班一直倒数第一丢脸的可不是我！”班主任仍旧继续原有的说辞，声色俱厉地做着放假前最后一次动员。

可是下课铃声一响，原本正襟危坐的学生们立刻变成了一盘散沙。

“洛延你乌鸦嘴还真灵，我果然是留在八班了。”拥挤的走廊里，杨丘毅突然蹿到洛延面前。

“可别急着夸我，我除了说过你会留在八班还说过别的呢！”洛延翻了个白眼，“比如你和某某某……”

“我靠，你闭嘴！”杨丘毅紧带，往下跳了两级台阶，又别别扭扭地抓了抓头发，“我假期和她报了同一个补习班。”

洛延竖了竖拇指：“你厉害，记得修成正果之后请我吃饭。”

“你赶紧说几句好话。”

“我只有乌鸦嘴灵，说好话就不灵了。”洛延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

“嘿嘿，不跟你废话了，我要赶去书店买练习册。”

教辅书的书架前，几乎清一色都是学校的学生，各式各样的校服，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辨别出学生的归属学校。而重点学校的校服里，那份骨子里透出来的自豪感无论如何也包裹不住，即便是已经放了学，校徽也一定要佩戴在胸前最显眼的位置。

“我儿子今年考上的航宁，我想帮他选几本练习册，同学，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几本适不适合高一的学生？”身为母亲的中年妇女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习题册，转身一脸骄傲地问向旁边同样在翻看练习册的女生。

“我是南育双语部的，我们不做这样的练习册。”女生推了推厚厚的眼睛，冷冰冰地答道，“如果是英语的话，随便找本托福的题看看吧。”

洛延听得错愕地张了张嘴。南育是本省最好的高中，洛延也早就听闻在那就读的学生通常都会自诩高人一等，不过洛延没想到这种优越感竟然能让人如此傲慢。她鄙夷地瞥了一眼那个女生，狠狠地“切——”了一声。

“阿姨，我帮您看吧。”一个欢快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及时化解了尴尬，“我刚高三毕业，也是航宁的。”

“好啊！”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洛延不禁侧头眯起双眼向远处看了看。女生长长的披肩发自额际垂下，把她整张脸都遮住了。洛延仰头看了看自己书架上方标注的“初中教辅书”的标签，抿了抿嘴，等到帮儿子选练习册的家长离开，她才几步追上刚才的女生。

“那个，能麻烦你帮我也看看吗？”

女生脚下顿了顿，回过头：“好……诶，妹子是你啊！”

“刘楠！”果然是认识的，难怪刚才听声音那么耳熟，洛延咧着嘴乐了乐，“你高考结束了吗？”

“是啊，高考结束，一身轻松。我就是来这找找幸福感。”女生伸了伸胳膊，向洛延吐了吐舌头，“一看到那些还没能脱离苦海的孩子们我就觉得神清气爽，嘿嘿。”

“程翊没跟你一起来？”洛延贼溜溜的小眼神在四下里迅速扫了一圈，而后慢吞吞地问。

“我弟啊？他现在正式开始了苦逼的高三生活，天天被软禁在航宁校门内，可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刘楠砸吧了两下嘴，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好在我已经刑满获释了。”

“高三那么苦啊……”

“简直暗无天日。”刘楠撇了撇嘴。

“那如果出国的话会不会轻松点？”洛延旁敲侧击地问道。

“不好说，这得看你想读什么样的大学。”刘楠的眼前乌溜溜地转着，“我弟想去加拿大，他从高二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不过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妈妈一直想让他去美国来着。”

“美国也不错额，为什么一定要去加拿大？”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加拿大好移民啊。”刘楠的眼睛亮了亮，“读完大学可以拿到几年的工作签证，然后就可以申请移民，拿加拿大的枫叶卡，同时享受两个国家的福利待遇，多好！”

“移民？”洛延愣住，瞳孔也渐渐放大，“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在十三岁的洛延眼中，出国就像去了外太空，跋山涉水、遥遥无期。地球那么大，距离那么远，好似白天与黑夜的关系，哪怕只有一秒的间隔也只能缘悭一面，永不相见。

“当然不会不回来，只是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吧。”刘楠捏着下巴，扁了扁嘴，“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又隔着一个太平洋……”

“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

我们的世界并不狭小，冬来夏往、花落花开。这里有我们爱和爱我们的人，为什么要只身一人跑去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说着不一样的语言，看着不同的脸，那里的天再蓝也只是宇宙中渺小的一点，那里的月再圆也是同一轮明月……

十三岁和十七岁的距离，是从依赖走向独立，从保守走向好奇。曾经舍不得抛弃的东西在过往的岁月里渐渐成为珍藏的回忆，而回忆便不再是束缚。它只在驻足回望时被提起，它再也不会是让人停留的理由。

“国外的发展确实会比国内更好。而且，加拿大离美国那么近，拿到枫叶卡以后还可以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