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这三年辛苦没有白费。
孟本在前头侃侃而谈,后头站着的苗修远则是十分规矩老实,一句话也不说,只低着头不肯抬眼看——他本就是个最懂得本分的,不晓得东家大小姐也在,开头还四处看了看,但见着书架子旁还站着一个穿宝蓝色妆花衣裳的小姐,一下再不敢抬头了。
他心里晓得这定然是叔父念叨了无数次的大小姐无疑了,只是他只听叔父说了大小姐的本事及魄力。譬如这一回的养珠就是大小姐提出来的,他本只是听过关于养珠的传闻,跟着孟本的这几个月才真见着。
同时也知道了这和原先养珠是已经不同的了,他晓得珠宝行当是如何的,待了解新法养珠的成本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一桩多么大的买卖。若是做的好了,只怕经营个几十年,顾家就能成了天下巨富!
天底下最赚钱的生意本就只有两样,一样是本钱特别大的,一样是极其难的。但是归根到底其实又是一样,两样都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很少有人可以经营,于是成了独门生意。而顾家掌握了新法养珠,这可是独门生意了。保守得住这个新法那就是上百年的富贵,保守不住也能找到各大珠商卖他一笔赚个盆满钵满。
但是这样的生意却只是一个小姑娘随口道来,就是本来没什么好奇心的苗修远都忍不住想过一回自己将来的东家会是什么样子——这时候的伙计一般都不会改换门庭。
实际上改换门庭后的伙计也很难有好的出路,不论是因为什么缘故伙计改换门庭了,外头看来总归是这个伙计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这样的人谁会聘用?若是他自立门户,那就更有说头了。除非是原来的东家予以资助的,不然大家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小白眼狼’,不懂感恩的。到时候谁见了都会踩上一脚,格外挤兑。
所以苗修远进了顾家就明白了,如今的东家是顾家太太,将来的东家自然就是顾家大小姐。但是叔父和后来的孟掌柜再是推崇大小姐,也没有与他说过,与他说过——大小姐是这样的人!
祯娘今日穿了一件月白滚宝蓝边织银丝莲花纹琵琶襟大袖妆花袄儿,一条宝蓝色妆花裙子。身上饰物从纽扣到簪子,不见一样艳色,只有银子、珍珠、白玉等物。这时候她把玩着一只檀香折扇——只是指甲上贴的花钿竟然比这扇镂空的花纹还要精致。
她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看她,便抬起头来——清极反见妖。传说中不是有一种名叫‘鸩’的鸟儿,羽毛是紫绿色的,有剧毒。越有毒的事物颜色就越是艳丽,原本谁也不知道这紫绿色的羽毛是个什么样子,但是见了祯娘的眉毛便能想象出来了。
那是一种近乎于黑色但又不是纯粹黑色的颜色,或者是是一种太过纯黑,所以黑得发紫,泛出一点翠色的颜色。映着白生生的皮肤,便有了一点说不出的意味——或者是倾国倾城。然而最妙的是翠羽下的眼睛,祯娘上下交睫,倏忽之间水光潋滟黑白分明。
祯娘这时候拉开了折扇,正好遮住了眼睛以下,然后看向看着她的苗修远,苗修远立刻脸上一红,低下头再不敢多看一眼。祯娘倒是若有所思——晓得这就是苗延龄的侄子了。
样子生的倒是十分平平,不过看上去有一种宽厚的感觉。这倒是老天爷赏饭吃了,毕竟做生意的,若是生的尖嘴猴腮,看着十分猥琐尖酸,只怕大家心里第一眼就不信任了,往下做生意可就难了。生的太好也是一个道理,免不得被人怀疑‘花木瓜,空好看’。就是要这样普普通通中显得宽厚可靠的最好,最容易使人相信。
这时候苗修远低着头只觉得嗓子干涩,心跳如擂鼓——他虽听叔父赞过一两句大小姐品貌超逸之类,但是不过是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能是如何。况且他本就是一个对女子外貌不大上心的,学里的时候被同学笑过‘木头’,更是不会多想了。
但是这时候却是一下被击倒了,虽然不至于有痴心妄想,可的确是不敢抬头了,免得被艳光所摄。
孟本与顾周氏此时也由养珠种种说到了将来做生意的规划,只听他道:“珍珠若真是天生天养,这采珠的速度是远远超过生长的。如今到处的珍珠都是都是不足的,前些年还好,这几年越发缺货了。采珠的和珠商都想赚钱,但是没得东西,就只能看着珍珠一年比一年价高,但是却吃不到这块肥肉。东家养珠的生意做起来,珠商只怕就要拿东家当祖宗。不过在采珠大户眼里只怕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祯娘这时候才施施然道:“这世上早没什么生意是没人做的了,既然是这般,那就什么生意都是虎口夺食。我听说行当里有老话呢!叫做什么‘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既然是这样,只要是想做好生意的,不得罪人,哪里又赚得到钱?”
孟本在家里掌柜里最年轻,自然最有冲劲,也是十分赞同的。不像最老成的苗延龄一直说‘和气生财’,在他眼里同行是冤家,若真是同行都喜欢你了,也就别做这生意了,那只能说明你从来从这口锅里捞不着吃食而已。
于是孟本就大声道:“大小姐说的是!世上赚大钱的买卖就只有这几样而已,大家都在吃这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