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想着心事。
今天肯定会有一场长谈,他们师生俩也许能推心置腹地说一说真心话了。侯亮平十分敬重这位老师加领导,平时相处也挺亲切。但侯亮平总有一种感觉,觉得高老师像某部文学作品中的人物——雨果的《笑面人》?还是契诃夫的《套中人》?反正老师戴着一种似有似无的假面具,有时还裹着层层盔甲,常让你很难号准他真实的心脉。
街上照例人来车往,空气尽管尘埃飞扬,却还保持着一份屋内所没有的清新。对于指挥审讯加了一夜班的侯亮平来说,这也是奢侈的享受。他一面思索一面前行,敏锐的感觉丝毫不减,看得见偶尔掠过楼顶的鸽群,甚至注意到一只穿过马路的流浪狗……
走过花鸟市场,侯亮平站住脚。总是拿着花看老师,他都不好意思了。这次要送老师一件礼物,最好是盆景。但他转了一圈,并没看见像样的东西,比老师家里的摆设差远了。倒是走出市场的后门,见一老汉卖泰山石,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块石头瘦长嶙峋,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自有一种说不清的气度。石上书着几个大字:泰山石敢当。笔触遒劲有力,正气凛然。好!就是它,买了!侯亮平麻利付了钱,叫了出租车载上石头就走。他希望老师也能这样,做泰山石敢当。
进了老师家门,师母心疼地拿毛巾给他擦汗,嗔怪道:傻小子,大老远扛这么重的石头来干啥?高育良却蹲在地上,拿放大镜认真地检验石质。许久,才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下结论道:假的,这不是泰山石。你花多少钱买的?侯亮平笑道:也没几个钱……
在沙发坐定,高育良拉着他的手,笑呵呵说话。得知他加班审讯,一夜没睡觉,便让他先到楼上补个觉。侯亮平打起精神:睡啥呀,得陪老师下棋!高育良轰他:去,先去眯一会儿!侯亮平这才说了真心话:算了,高老师,我今天过来既不是为了吃螃蟹,也不是当真要陪您下棋,我是有些话要跟您说,不说怕对不起老师您啊!高育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出什么事了吗?侯亮平面色严峻:也许出大事了!
侯亮平把发生在山水度假村的事如实说了一遍,并对祁同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高育良看着侯亮平,一脸惊异:亮平,你是说,你那位老同学祁同伟腐败掉了?有可能故意制造车祸,暗算了陈海?侯亮平说:是的,山水集团财务总监刘庆祝的死估计也和他有关!高育良眉头紧锁:估计?亮平,这些事能估计吗?你都有证据了吗?侯亮平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但老师,这都是我基于事实的判断!高育良严肃地说:没有证据,你啥也别说!谋杀,暗算,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侯亮平喝了口茶,尽量使气氛缓和下来:祁同伟在山水集团有股份,如果不是高小琴当面说,祁同伟本人也承认,我都不敢相信是事实。他注意地看着老师,看老师是否会像自己一样吃惊。但老师脸上很平静,只淡然道:其实入股这事我早知道了。知道的时候,祁同伟已经投资五六年了。他一大家子八个人投了七十万。怎么办?祁同伟的出身你知道的,苦孩子呀,上大学之前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侯亮平明白了,老师在袒护祁同伟。老师感觉上有些老了,悲天悯人,絮絮叨叨,眼睛竟有些湿润:公安厅厅长也是人啊,也要养家糊口啊,更何况祁同伟是那么个大家族,靠祁同伟那点工资能行吗?亮平,你作为他同学,就理解吧!侯亮平忍不住反驳:我无法理解!公安厅厅长能经商吗?严重违纪啊!据我所知,祁同伟这些年,尤其是做了公安厅厅长之后,早把他的家族,包括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到位了!高育良的脸耷拉下来:你这都是从哪儿来的信息啊?专搞祁同伟的调查了?侯亮平说:这还要我调查呀?政法口的干部群众谁不知道!高育良十分不悦,把手中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阴沉着脸再不言语了。
这时,身系围裙的吴慧芬走了过来,和风细雨地说:亮平啊,你、同伟、陈海,是高老师最得意的三大门生啊!你们就像高老师的三个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他对你们真是没话说,有时候简直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侯亮平应付道:是,师母,这我知道,在学校时高老师就护着我们!可这并不等于说……高育良没容他说下去:小鸡该护就得护,不护就可能夭折,不是被大动物踩死,就是被食肉动物吃了!
老师又说起祁同伟。当年给赵立春做政保科长时,就差点被人掐死,一个所谓的哭坟事件流传到今天!李达康至今还在做文章,给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造成了不良印象,硬是把祁同伟的副省级搞掉了!祁同伟这么多年容易吗?当年从山里司法所调过来,就在缉毒一线以命相搏,曾获得过英雄缉毒队长的称号!身中三枪负了重伤,才转做政保工作的。后来做公安局局长,法院院长,公安厅副厅长、厅长,无论在哪个岗位都兢兢业业,这次副省长没上去,实在可惜……
侯亮平沉默着。高育良看着他:亮平,你怎么不说话了?侯亮平深深叹息:老师,您让我怎么说啊?人是会变的,今天的祁同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以命相搏的英雄缉毒队长了。高育良侃侃而谈:这也正常,共产党人讲唯物论,讲辩证法,变是常态嘛!祁同伟随着能力的增强,地位的提高,也就有了变化。有好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