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枳关掉花洒慌慌张张地擦干身体,往上套着黄煜斐给他准备的格子睡裤:“我马上,我这人洗澡就是很磨蹭!”
扣好纽扣,他才发觉这套睡衣确实太大了,尤其上衣,松松垮垮的像条衬衫裙,将将遮住屁股。不过裤子倒还好,松紧带总不至于滑下去。他抹掉镜上的水雾,边梳头边警告自己:李枳你给我淡定点。
门外黄煜斐穿了套花色相近的合身睡衣,还戴了半框眼镜,身上那股松香淡了,混了些清甜的桂香,和李枳身上一样。他正半靠在浴室侧面的楠木香薰台上等他,显然已经洗完等了多时,头发都半干了。见他出来便放下手机,问道:“舒服吗?”
当然舒服,淋点毛毛雨都被这么小心呵护着,能不舒服吗,李枳默想,从台子上抓起乱七八糟的戒指手环,挨个往手上戴。“水挺暖和的。”他简单道。
黄煜斐直勾勾地盯着他手看。
李枳被盯得脸红了,拎起自继走,小声解释:“有时候也觉得挺麻烦,弹琴的时候还得摘下来,但也习惯了。宋千老说我这是中二病,是非主流,明明是我的e魂在燃烧好吗。他们老年人不懂。”
黄煜斐认真道:“我觉得很酷。以前我玩滑板的时候也喜欢e,还戴好几串骷髅十字架项链呢。”
李枳笑了,撩起眼皮看他:“你也很酷,在美帝穿着巴黎世家范思哲玩儿板?”
黄煜斐也笑:“穿匡威和gap套头衫,相当于优衣库。”
“哈哈,外面还在下雨啊。”
“越下越大。小橘在北方没有见过吧?”
李枳从外套口袋里翻出烟盒火机钱包,回道:“确实没见过十二月下雨,北京每年这会儿最干了,风一吹能把人脸给吹裂。再晚一点,到了一月,就该下大雪了。”
“新泽西冬天也很少下雨。”黄煜斐冲了两杯椰奶燕麦,端到茶几上,淡淡道,“结果澳门是这个样子,我本来已经忘掉了。”
“亚热带气候,还在海边,你也得理解。”正说着,李枳又盯上黄煜斐胡乱扔在沙发上的衬衫长裤,“这些衣服怎么着,叠了还是洗一下?”
黄煜斐走到他身边,埋头闻了闻:“洗啊,小橘的也洗一洗,沾雨了。”
李枳抬头看他:“你有换洗衣服,我又没有,穿你的衣服又跟唱戏的没两样,我洗了怎么出门啊?”
黄煜斐揉了揉他的湿发,看他在自己手下不自觉半眯上眼,露出猫一样的神情,道:“有烘干机的。不过,我很愿意小橘一直待在这里。”
“哦!”李枳抱着两人衣服跑去盥洗室找洗衣机去了。
“好贤惠啊,”黄煜斐在他身后客厅里笑,“我觉得你穿这身很好看,内裤怎样,我的内裤有很松吗?”
“再问我就把它脱了剪碎!我说到做到!”李枳隔着条挂满油画的走廊大叫。黄煜斐听着,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情趣。
李枳住的那间其实不是客房,而是余翔以前的屋子。室内陈设和其他屋子比算得上简单,没什么可注意的,除了墙上挂着的几张照片。每张上面都有个约莫七八岁的黄煜斐,而他的身边,总是站着余翔,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表情严肃,和一脸灿烂的黄少爷相比,连笑也不怎么开怀。
这人怎么生来就长了副老相,李枳嗑着黄煜斐给他的睡前零食——两小袋综合坚果,对余翔得此结论。不过确实够死心塌地,连自己卧室里都要摆着合照。是那种从小就被选中当保镖放在身边培养的吗?看着这样一个水灵的小少爷长大,什么变故之后,又陪着他共患难去了美国,这样想不死心塌地也难吧。
至于最后演变成那种喜欢……李枳回想起黄煜斐提及此事时开玩笑似的凉薄神情,觉得余翔还挺可悲的。
不过他现在好像在和宋千快活。
那么可悲的会不会是宋千呢?
不对,说不定人家早对黄煜斐死心了,别人的小情小爱,你跟这儿瞎操心什么,你不会是在乱吃醋吧。李枳嘲笑自己。他一头扑上大床,蒙着被子默哼了几小节旋律,举着手机记下了大概的谱子。
这些调调不知何时开始盘在他耳边,也许是从黄煜斐要他喂自己吃鸡蛋仔开始。总之李枳现在满脑子都是喜欢喜欢喜欢,打着哈欠想:只要和那哥们在一块就又刺激又舒服,心老是跳得咚咚咚的……熬了快一整天没合眼,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着呢?
他真的很困了,听见窗外细密雨声,奇异地觉得,自己今天大概不会失眠,应该也不会尴尬地死在睡梦里。
好像连着两天忘记吃药也没什么事。
结果半梦半醒间却听到有人敲门。黄煜斐的声音隔了一层木头,显得闷闷的:“小橘,我睡不着,可以来找你吗?”
李枳从床上弹起来,提溜着裤子的松紧带,迷迷糊糊地给人开门:“没锁啊。你怎么了?因为讨厌下雨所以睡不着?”
黄煜斐点头:“我真的非常讨厌下雨,尤其现在下得更大了。”
李枳稍微清醒了点:“你昨天发微信的时候说,觉得闹鬼,是不是在这间房子里?”
黄煜斐笑了:“是的。我总是觉得它闹鬼。但是前些天搬家公司在整理我的公寓,我只能住在这里。”
李枳回忆起那条长微博,心想,这么怕下雨,是不是因为妈妈是在暴雨台风天去世的?他不知道黄煜斐九岁时具体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这么多年没有回国,突然住回全是记忆的、紧靠空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