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之人希望武楚冷静，等待。他们正在搜集小小丁死亡的证据，不久就会寄过来。最后，他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是小小丁的手下。只不过，他们累了，放弃了。

三天后，又来了一封信。里面有很多照片。交换人质的场面，小小丁和国王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场景，杨晨一身是血、身姿扭曲、瞳孔大开的场景，一张比一张放大。

武楚摸了一次又一次杨晨横死的照片，心痛不已。他累了，彻底地累了。他烧了照片，站起身，永远离开了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太阳灼人。他望着茫茫的街道，失去了方向。也许只有一条路：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儿，就是最好的方向。

不断有人撞他。人群很乱。夏国政府似乎终于找到了大肆抓捕老年人的借口。然而，这与他何干？他只是低着头走着，走着。

在某一个瞬间，国王见过的面皮消融了。小小丁熟悉的苍老面容重新出现在夏国的世界中。然而，国王、小小丁都已经不重要了。

许久之后，他想自己应该是离开了谜城。他看到一片竹林，但不是催眠师口中的竹林。眼前的竹林一眼即可望穿。但他依然走进去，坐下，闭上眼睛，沉入想象之中。

然后，他继续前行。他一身苍老，心如死水，但骨头是年轻的。这使得他好像一片枯叶，死寂地随着海水无尽地起起落落，四处流浪。

他被抓起来，他被放出来，他再次被抓起来，他再次被放出来，他一直沉默，多么像海面上起伏的枯叶。也许，他也会像枯叶一样，死在路上。

有一天，他很渴，体力难支，眼一黑，昏倒在一个垃圾桶边上。一个捡垃圾的枯干老头子看见了，也背不动他，也不敢叫人来帮忙，便抓住右脚，把他拖回了家。

半路上，他的手臂磨出血，流了一路。他醒了，笑了，感觉迟到的死神到底是来了。他要去瞻仰死神的神容，但迎接他的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头。

救他的老头子住在马路边，独门独院。屋前的荒草长得比树高，所以草丛中什么都有。武楚看到有一条眼镜蛇立在生锈的轿车引擎盖上，而轿车除了一个钢架，什么都没有剩下。

屋里只有一层，光线暗淡。由于墙面上布满巨大的窟窿，形似打通，所以屋内好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但是这个仓库并不空旷，因为废弃的家具随意放置。

除了家具，最显眼的就是盆栽。大如人体，小如一个指头，统一的青翠可人，总数超过一百三十，随意摆放，却乱中有序，跟布满灰尘的家具、狼藉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武楚头撞到破烂的大门时，屋内有几道身影飞快窜动，是猫。数量在七八只左右。它们好像有了灵性，没多久就敢围着武楚的身体打转，甚至舔他的伤口。

武楚被喂了几口水后，就靠在破旧的冰箱门上发呆，看戴着又大又丑黑手套的老头子忙进忙出，给猫喂食，给盆栽加水，整理过道。

整个过程，他显得神采奕奕，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以致于破烂、肮脏的黑衣好像都有了光泽。完事之后，光彩消失了。外面的太阳也落山了，屋子里更加暗了。

屋内没有灯，但老头子好像猫一样，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没有撞到。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飞到武楚胸口。他拿到眼前一看，是一块长条面包，黑黑的，好像被狗啃过。

他咬了一口，硬得跟石头似的，毫无味道可言。等他咬完后，屋内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就这样看着黑暗，看着猫儿窜动，看着天亮。

老头子自始至终没有跟他说过话，可能把他当成一只猫了。因为每次老头子外出回来，手中总能多出一两只流浪猫。它们毛发翻乱，可怜兮兮得跟武楚毫无二样。

武楚也不说话，要么靠着墙，要么躺着。直到七八天后，老头子抱回来一只很小的猫咪，并不看他，只是声音粗哑地说道：“国王死了，外面乱了。”

老头子再也没有外出过。三天后，半夜时分，三个警察打着手电筒闯进来，但是被惊声尖叫的二十几只猫儿吓到了，以为是个无人住的废屋，风一样跑了。

面包很快吃完了，牛奶很快喝光了。老头子和武楚开始吃盆栽的叶子。吃完叶子，吃盆栽的根。根也吃完了，警察又来了几次，悉数被吓跑，但是老头子还是不敢出去。

不但是老头子，连二十几只猫都再也未曾出去过。他们饿了两天，开始杀猫，煮猫肉，熬猫汤。如此几顿之后，他们两人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像猫一样。

不但如此，他们还变得像猫一样喜欢抓老鼠吃，像猫一样随地大小便。但是屋内并不臭，因为刚一拉完，立刻就被二十几猫抢食了。

这些猫变得跟他们一样疯。一看到他们吃完肉，喝完汤，立刻扑上来争抢残羹冷炙，甚至打得不可开交，打得遍体鳞伤，打得奄奄一息。

但是猫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反而急剧增多。这些猫变得跟他们一样疯之后，特别能生。不管他们吃得有多么快，永远赶不上小猫出生的速度。

终于有一天，他们吃腻了，而猫也多到可以算是灾患的地步。武楚粗略地统计了一下，至少有三百只。往前走一步，肯定会踩到至少一只猫。往后靠，脑袋会磕到至少一只猫。咳嗽一声，屋里肯定乱成一团。

他们不想再吃猫了，他们要吃老鼠。但是老鼠早就吓坏了，根本不敢过来。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