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有不少盲目奔闯的百姓撞到了他,甚至有趁机行窃的,将他腰间的玉佩拽了去,赵锦越走越麻木,几乎没有力气再走进宫门。
自己的二哥,想必正处在忙乱决策之际,自己又怎麽能为了区区的情感纠结去搅扰他的圣心?对方毕竟是一国之君了。
行至午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几名官兵压著犯人从宫门里出来,那犯人蓬头垢面,身上坠著沈重的镣铐,让整个人都弯跪下去,他被拖拽著押赴刑场,身後拽出一道乌重的血痕。
那人虽经受重刑,却依旧刚硬,不时攒起力气高呼:“纵我身死,总有一天……天理昭彰,天理昭彰!”
赵锦听声音耳熟,於是驻足停下,官兵经过的时候冲他行礼,赵锦仔细辨认著犯人,通过褴褛的官服才认出来,此人不正是先帝身边的史官吗?他怎麽落得砍头的罪名?
犯人被押到了刑台上,还在清醒的间隙不断吼叫著,赵锦叫住行刑的刽子手,问道:“他犯了什麽罪?”
监刑的兵将上前一步答道:“回王爷,此人口出狂言,欲煽动群臣,质疑帝位……皇上命我等将其斩首。”
赵锦知道兵将有忌讳不好明说,转而朝向血迹斑斑的史官:“危难之际,你为何要蛊惑人心?”
史官抬起充血肿胀的眼睛,一看是六王爷,双目登时圆睁,挣扎著就要扑上前来,後面的兵士赶紧勒紧了他的锁链,把人又重新压回了冰冷的地面。
“王爷,王爷!您当时在场,告诉下臣先帝的死因!”史官厉声呼喊,忘记了自己身在冰冷的刀下,只求得知真相,“下臣丝毫不敢亵渎史实,宁死不为上位者所左右!请告诉下臣真相,下臣要直书汗青,以示後人!”
对方的嘶吼太过凄厉,令赵锦心下震撼,连连後退了数步,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史官的罪,是质疑二哥不法称帝。
二哥极力掩盖先帝的死因,史官却偏要问出个水落石出,记录於史册,二哥恼怒了吧,才要斩了这个不变通的官员。
他闭了双眼,大殿内先帝的尸体再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那尸体淌著血,後来渐渐冰冷,凝结住了阴森的宫殿,甚至诅咒了整个朝堂。
赵锦俯下身,凑在史官耳边道:“皇上没有篡位,这就是真相。”
史官愣愣地看著他,这不是史官想要的答案,他不要敷衍!
但赵锦不再说一句,也不会解释。
什麽是真相?
这世间的真相就是强者口中的话语。
何必要执著,是身为史官的责任麽?即使为之失去性命,也要固执地坚持……
当刽子手的刀稳稳挥下的时候,鲜血顿时喷涌起老高,在空中书写出一笔刺目的猩红,甚至有几滴沾上精致的脸孔,赵锦攥紧拳头,他甚至在发抖,阴沈的天际下,纤长的身影显得如此悲凉。
南宫 第四十三章
义军与朝军的交战持续了整整一天,冯镇一宝刀未老,义军一时无法推进半分。
太阳西斜,眼见著快到黄昏,双方渐渐减小了攻势,冯镇一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满目苍凉,今天就到此为止,明日还是一场恶战,定要一鼓作气,消去匪军的士气。
他吩咐部下生火做饭,及时休息,部下领命去了,冯镇一深呼了口气,这才弯下身捏著已然僵硬的伤腿,作战的时候只顾拼杀,连这老病都忘了,刚一缓和下来,就觉得这条腿不是自己的一样,麻木不听使唤。
他杵著长枪一步一瘸地返回营地,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的声音,马蹄扒在土地上的踏声,士兵的奔跑声,还有……炮轮的沈重滚动声!
冯镇一大惊之下顺著声音的方向张望,远远的山那边,有军队奔过,越来越多,後来数架火炮赫然映入眼帘,乌重冰冷的炮身昭示著武器的威力,绵延的军队并不是向他这里而来,而是顺著山脚冲西边去了。
“不好!大家跟我来,回京勤王!”冯镇一大喝,他赶紧招呼众将士,拿起兵器保卫京师!
那军队的装束,分明是单景国的敌兵!他们要趁机偷袭京城!这群强盗!冯镇一骂著跨上马,狠狠地一扎马屁股,那马惊叫著扬起前蹄,雷电一样冲了出去。
士兵们刚经历了一场恶仗,还没有缓和下来,看到京师即将被袭,个个急红了眼,紧随其後向单景国的军队杀去。
冯镇一伏在马背上,眼睛死死盯著那行进中的军队,对方派了庞大的人马,让他惊愕的是,单景国什麽时候研制出了火炮弹药?!他们口中粗鄙的蛮夷,一旦具备了这种强大的武器,足能摧毁任何地方。
扎尼沁自然也看到斜插过来的北阳军队,这路部队经过一天的战斗,已经是筋疲力尽,在扎尼沁眼里如小菜一碟,轻易就能对付。
他想试试火炮的威力,正好拿这群疲劳之师来练手。
於是悠闲地看他们自投罗网。
黑云越压越低,简直要盖下来将大地窒息,赵锦在宫门前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一个个大臣进来又出去,那些大臣有的哭丧著脸跟他打个招呼,有的埋头匆匆而去,将他视作路人一般。在这个紧急的时候,怕是谁都顾不了谁了。
後来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浑身泥血的士兵滚下马背,却还不忘护住怀里的半截残肢,赵锦麻木地盯著那人抱著的烂腿,知道他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人人一看就恶心的肢体,那悲壮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