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迎面走来了正要出宫的定国公。
定国公已步入花甲之年,头发都白了一半,穿着一身二品的武将官服,先道了声:“宋阁老。”
宋越收拢思绪,又恢复了往日疏淡的模样,回了个礼,“定国公。”
定国公家有痴情女,等候良人八年不嫁,他每次见到这个好像越来越等不到的女婿,心中就有种难言的滋味。人家都拒绝过很多次了,冷情的话也不是没说过,可自己的女儿偏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这个当爹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唯一的办法,就是老脸也不要了,一次次屡败屡战。定国公想了想,道:“宋阁老,今日乃是九月九重阳佳节,府上恰办了个小小菊宴,我听闻阁老的二位高堂不在京中,不知阁老是否得空到府上一聚?”这般说着,一双皱巴巴的手却是在身侧不由颤抖。
“国公见谅,内阁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今夜只怕是不得空。”宋越淡淡回道,“国公的好意,宋某心领了。”
哎,果然还是这般结局。他知道他忙,也知道忙不过是个借口。定国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老朽就不耽误阁老处理政务了。”
“国公慢走。”
定国公辞别时,看了眼宋越手中的小瓷盆,刚才一见面时他就发现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广平侯那臭不要脸的送的,后来细看才发现,那瓷盆不是很精细,一看就是寻常民窑产的。广平侯那厮当不至于这么抠门。
想当初,什么珍瓷名器、绫罗彩缎、香木玛瑙、金樽玉佛……自己都给他送过,可一件也不能叫他动心,竟是统统退了回来。在他眼里,开国功勋、武将世家的的荣耀、光彩、贵气、不容侵犯的威严、高不可攀的门楣、惹人艳羡的财富……似乎还不如他脚下的黄土,他竟是一点也不在意。
今日,他却把这不值钱的盆子攥在手里,模样还颇有些珍视。
定国公实在是好奇,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试探道:“宋阁老这瓷盆是哪里买的?”
宋越的背影停了一下,声音清晰无比,“我的学生送的。”
目送走了宋越,沈青辰去了趟后堂,找到陈岸道了谢。
陈岸正埋头修订史籍,见了她笑呵呵道:“小事,没什么,左了也是我没看好,大人若要责怪我也脱不了干系,干脆就不必把你牵扯进来了。再说,你平时总帮着我修书,我也还没有感谢你。”
“大人客气了,青辰跟着大人修书,也是在学习。”
陈岸在忙,青辰也没有再说多,便告辞回到课堂,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顾少恒一见她,便立刻凑了过来,“今日是重阳节,你知道吧?”
青辰看了眼窗外,金乌西沉,草木萧瑟。他不说她都忘了,今天是家人团聚,登高望远的日子,不知不觉又已是一年秋天。
“咱们得做一件事。”他说着,递给他一个小竹简。
庶常间有个由来已久的传统,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这日,要到院子里的那株松柏下埋下竹简,上面写下自己的仕途愿望,讨一个步步登高的好意头。
“他们说很灵验。你只看阁老们有一大半都是翰林出去的,就知道了。”顾少恒捏着自己的竹简,“我的都写好了。你也快写吧。”
青辰对着竹简略有些发呆,不知道该写什么,他又给她解释道:“你只写你想做个什么官,巡抚、侍郎、总督、尚书这些,从封疆大吏到内阁阁老,你想什么就写什么……对了,咱们这科庶常可跟往常的不同,老师是阁老,起点比往常高,我知道他们好几个都写了阁老的。你也放开了写,我不会看的,一会儿咱们就把它埋了。”
巡抚、侍郎、总督、尚书……甚至是阁老,沈青辰有点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也穿着跟宋老师一样的绯色官袍的模样。
当初她考科举,单纯的只是为了一份俸禄,为了不改变他人的生活轨迹,不想现在进了最为清贵的翰林院,有了最高的为官平台,还有个身为次辅的老师以及身为首辅儿子的同学。
这么好的政治资源,也难怪他们把愿望都写得很高。
想了想,青辰才落笔,顾少恒背过身去不看她写,只过了一会儿问写好了没有。
“写好了。”她收了笔,对着竹简吹了吹墨。
“走,埋了去。”
沈青辰埋完了竹简就捧着书册回家了。顾少恒对着挖过的土壤又踩了两脚,生怕别人看出他埋在了哪里。
他走了没多久,徐斯临、林陌和另一个庶常罗元浩就来了。
三人其实看到了顾少恒在掩盖痕迹,这会到了树下,罗元浩就道:“我看着他刚才踩的就是这里。徐兄,把他的挖出来看看吧?”
徐斯临对顾少恒写了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但他知道他一定是带着沈青辰一起来的。他心里想知道沈青辰写了什么,可做这样的事总不是太磊落。
见徐大少爷对着松柏凝眉沉思,犹而未决,林陌已猜到他心中想的是谁,便果断道:“挖把,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