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冒出津津的汗粒,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张经过岁月洗磨的脸,有让人不忍的沧桑。背梁打直,缓缓转过身去,背后衬衫早已被汗湿了大片。
背影还落寞。
那一刻,白尺心头莫名一揪,语气急:“哎呀,爸……”
她从阿公背后走出来,伸手胡乱撸自己的红毛:“假的啦,一次性的染发剂,洗个头就掉了。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她走更近,扯住老白的衬衫:“……你别生气了……”
一旁的徐岩州啃着西瓜、摇头笑。
这丫头大概是他见过,和父母拌嘴吵架、服软认错最快的一个。
而安城,此刻抄兜盯她的神情看,浑身麻酥酥的。
如果,有一天这丫头真的开窍了,摇着他的袖子、和他撒娇说你别生气了,又该是哪番样子。
“好不好?你别生气了,爸?”白尺皱眉正哄着呢。
她爹一剂漂亮的中轴转身,瞬间抄起丫头的耳朵:“不生气?不生气才怪。你倒聪明哈,一犯事就往阿公这跑。我要是不来点儿苦肉计,都骗不了你出来是不是?”
……
苦肉计??
周围人一脸懵比。这父女两的战争真是……
“哦哦哦~”丫头垫脚,跟着力气往上走,两手扒拉住她爹的手、借以减轻疼痛,“你厉害,这波算我输,下次再被你卖惨给骗了,我就跟你姓。”
“还犟嘴是不是?现在立刻马上、把这头红毛给我去洗咯。”
“嗷哦,那你先放手啊。”
安城见那小小的耳朵瓣儿都烧红了。
赶紧从老白的魔爪里把人给救出来,护在自己怀里:“白叔,你放心,我亲自给她洗。”
大动肝火的人先瞅瞅自己闺女,又瞅瞅安城,哼了声。
“老白,好了,教训两下行了。再多就过分了啊。”门口围观的叔伯们也三两走进来、架着老白的肩膀,把人压出去。
阿姨奶奶们就安抚里面那个小的:“小白啊,听话,赶紧去洗了,洗完回家吃饭,你爸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一条弄堂都闹哄哄的。
可等戏看完,也都散了。
*
安城从屋里搬了两个矮凳,走浴室里接了盆热水,自己先坐下、朝她招手:“过来。”
“我可以自己洗。”
“……”闻言的人伸手进水里试温,低头也看不见表情,“小布丁,是你先跑到我们家来求救的。其次,是白叔同意了让我帮你洗的。”
大概是低着头的原因,声音很沉有点冷,他又捻了句:“过来。”
不带感情。
白尺身子一寒,正准备转身走的小短腿、活活僵在了空中。唾沫一滚。
脑海里当即浮现出高中毕业那天。
那天晚上——
安城被拒绝之后,烂醉如泥的将人按在墙上。
他半个身子弯下来,几近掠夺在白尺的嘴上咬了一口。
表情狠厉,怒不可遏:“……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这就是我三年求而不得的怒火,疼么?”
发出一种受伤野狼般的吼声:“……你喜欢我,你是我的。你不喜欢我,你也是我的。连心跳都是我的,你明白么……”
“……呼~我他妈都说了些什么。” 喘息很粗,他尽力自我控制着,在硬邦邦的墙上凿了一拳。
最后又不得不服软。拧眉握住白尺的下巴,手指在她出血的唇边摩挲:“……小布丁,疼么?”
这是安城。
相识三年,白尺自然知道他的脾性。底线以上,他待人接物暖如阳光客客气气。但你惹毛他——
“我……那个……过来就过来。”
她是怂了。
但安城收起笑脸的样子,也真的是吓人。
“你发质本来就不好,”他兑了勺凉水,将毛巾裹在白尺的衣领口,方才的戾气用完就收了起来,“这种一次性的染发剂对头发伤害很大,不知道?”
“知道。”
“知道还染?”安城个高,手也大,整个覆在白尺的头顶上,斥了她一声,“弯腰,头低下去。”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弯腰:“好奇——嘶……阿城,水好烫……”
“是么?”安城回身又兑了点凉水进去,“现在呢?”
“嗯。”
待所有的头发完全湿透耷拉下来,盆里的水也全染红了。
“咦~不怪白叔发这么大的火,什么颜色不好,偏偏染红色,怪瘆人的。”
“就是么,本来想染绿色的,结果那理发师说店里绿色的染发剂没了……”
……
尼玛!
安城突然庆幸还好是红色。
他把洗发露挤在手心,晕开,抱着那颗小脑袋、修长的手指在她短发间轻轻揉搓。
安城发现,她真的好小,缩在凳子上,一点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