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嘚瑟地笑他:“哟,凉薄最是帝皇家,齐全了。”
范无救皱眉,说:“凉薄最是帝皇家,冥帝除外。”
大抵是听见了这句话,阎酆琅想起自己曾问过玄青辞,上神是否有心,到如今,他似乎还能看见玄青辞咬着笔杆子,费力地在纸上写下:上神无心,唯阎君有心。
“无救。”
听见阎酆琅突然叫自己的范无救,与谢必安互视一眼,紧张地上前一步,问:“冥帝,臣在。”
“如今冥界初成,百废待兴,我鬼门铁规也是时候换换了,还有那妖道……”阎酆琅停顿了一下,神情落寞。
范无救追问:“曾经鬼门的妖道无法轮回,不知今日能否做到。”
阎酆琅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能,就算是为了他,我一定能做到。”
此后,冥界不再有鬼门,阎酆琅将其改名为地狱,地下牢狱,铸造十八道地狱之门,道道残酷至极,昔日留下的魂灵被授予或高或低的职位,留在世间替阎酆琅执法。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道多出来的地狱,是阎酆琅用来关自己的。
四界传出流言,说是冥帝炼就十八层地狱用以惩处恶灵,但实际上拢共有十九层,最后一层关着冥帝最要紧的东西,至于是什么,谁人也不知。
——一千年后
四界步入正轨,一切归于平静,那句“双星出世必定带来横祸”的言语,也随着冥界的壮大而消散。
一千年来,阎酆琅做尽了一位帝皇该做的事情,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打理冥界上下,只是自他重新振作起来以后,再也没有出过阎玄门半步,大门紧闭,隔绝了一切,仅凭神识传达命令。
就是因为如此,在谢必安、范无救的眼里,阎酆琅一直都不是冥帝,他还是那个将天下置于次位的阎君。
谢必安望着紧闭的青铜阎玄门,那个一千年以来一直没能问出来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
“冥帝,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整整一千年了,你真的打算永远不出来了么?”
沉默,是谢必安每次问执法以外的问题的答案。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尉迟凌知道谢必安一旦想不通的问题,会一直想,这一点和阎酆琅一模一样。他对着谢必安眨眨眼睛,示意他离开。
谢必安犹豫片刻,这一千年来,尉迟凌同冥帝的交流最多,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于是跟着尉迟凌,来到开满曼殊沙华的忘川河边。
尉迟凌望着曼殊沙华,问:“冥帝为何不愿意开门见我们?”
“因为他无法面对我们。”谢必安回道。
尉迟凌摇摇头,回道:“他不是无法面对我们,是无法面对自己。”
千年前阎酆琅第一次下界,是为了寻找能够容纳多余魂灵的地方,或者说寻找第二个鬼门之界,故而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下界,是因为只有依靠鬼门自身的气息方能找到替代物。
这也就是为什么阎酆琅放任异魂生长作祟的原因,借异魂之力寻找第二道鬼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天帝会利用这一点,将双星同体一事牵出。
他知道天帝会借此打压自己,不惜将自己关于静息诀的神识封印在玄青辞神识中,意图今后找到第二鬼门时再拿回。
这时候的阎酆琅,根本没有料想到日后的玄青辞会是他这辈子的心结。
谢必安疑惑道:“静息诀……是那日将天方毁灭的术法么?”
尉迟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回道:“我曾在古书上看到,阎君有三诀六阵十二令,其中,静息诀乃是最上乘的术法,可毁天灭地,颠覆乾坤。”
而事实上,静息诀绝非如此简单,阎酆琅昔日用静息诀?膺万物令毁了天祭,以静息诀?死回魂令在上苍手下抢回了玄青辞的魂魄,代价……是他用自己的一道魂做交换。
此后便将玄青辞的魂温养在自己的心口,日夜以心口之血守护。
“所以……冥帝的神识与玄青辞的……”谢必安不敢想下去了,神识融合是他亲眼见过云剑书一事后知道的。
尉迟凌继续说道:“我想……冥帝将神识封印在玄青辞神识中,本想尽快拿回,不料回到天界后,却被天帝罚了四十九道天雷,我猜……”
阎酆琅自知鬼门一事恐被帝喾知晓,却不料他却只是以为是他双星共体的缘由,故而冲撞了三界结界,一道密令将他扔回了人界。
他恐帝喾会在他下界的时候偷偷查看神识,所以将自己的神识封印,只是不幸的是,随之被封印的还有对玄青辞的记忆。
“可是……”谢必安喉头有些发紧,继续说,“可是后来的一切都变了。”
尉迟凌瞥了他一眼,说:“是,后来的一切都变了。玄青辞不是承载他神识的器物,而是他不惜用魂魄与天交换的心头血。”
“这一切……直到天祭的那一天,他才想起来……对吗?”谢必安小心地发问,见尉迟凌不说话的样子,更加笃定了这个答案。
准确的来说,是在玄青辞死后,阎酆琅真正拿回自己的神识的那一刻,他才想起来所有,害死玄青辞的人不是上苍,不是天帝帝喾,而是他阎酆琅。
“不对……不对!”谢必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蒋福成与云剑书神识相融,其中一方能够得知另一个心中所想,那……那玄青辞……青辞他……”
尉迟凌缓缓转过脸,一字一句道:“是,从头到尾,他什么都知道。”
谢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