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太后娘家的污糟,景阳侯府好歹清静一点。
魏静晏长魏三娘六岁,她幼时的闺中好友是顾言倾,那是一个比妹妹还要天真热情的小娘子,自从顾侯府那次三天三夜的大火,顾言倾尸骨无存以后,魏静晏对这个繁花着锦的汴京城,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厌恶。
再是繁华热闹,也掩盖不了这一层皮子底下的恶毒和肮脏,在日光下闪烁的是汴京大运河,而在这汴京城的地底下,还流动着一条暗寂、没有声响的权欲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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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儿,好好儿地活下去!”
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在顾言倾的耳畔响起,“娘亲!”顾言倾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屋里漆黑一片,窗外的朔风在呼啸,没来由的增添了几分冬夜的寒气,顾言倾将棉被往上拽了拽,床角有个绿豆大的红光,一闪一闪的,恍惚想起,这是藿儿担心她夜里做噩梦,特地系上的熏球,里头点了安神香。
只是经过了那般可怖的夜,饶是她这个异世飘来的一缕魂魄,也很难再安然入眠了。
外头的风吹得院子里的乌桕树都在“吱吱呀呀”地叫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顾言倾挣扎着爬了起来,黑灯瞎火地摸到了桌子上,就着冰冷的茶壶口灌了一口凉水。
嘴瞬时就被冻麻木了,顾言倾不由打了个冷颤,那梦里彻骨的寒冷和恐惧才稍微降了一点,犹不住将手指卷在手心,好像那夜的水还粘连在她的手心上。
等天一亮,她就要随着杜姨的商队重返汴京城了,阔别六年,汴京城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再回去,她也不再是承恩侯府烂漫又骄矜的小娘子了,昔日的威威赫赫、峥嵘轩峻全都不复存在,蓊蔚洇润的承恩侯府寂灭于一场大火。
而点火人,是她,是被顾家宠在心尖上的顾言倾,她的任意妄为给侯府招来了不能宣之于口的灭顶之灾。
顾言倾正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门外忽地传来藿儿的声音:“小娘子,你醒了吗?”
顾言倾抹了不知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眼泪,微提了声量道:“藿儿,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藿儿从外厢抱着棉被走进来,窝在顾言倾的脚榻上,小声道:“小娘子,藿儿猜到您今晚肯定睡不着,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又怕您到了京城,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顾言倾笑道:“说吧,是不是诗姨又和你说了什么?”藿儿是她来了蜀地以后,诗姨派来照顾她的,一起相处了六年,虽是主仆的名分,但对这个诗姨亲自□□出来的女使,她一直是当妹妹看待的。
藿儿轻轻地“嗯”了一声,见小娘子又不开口了,小心翼翼地道:“诗姨说,这些年,汴京城中一直有人在找你,有人不相信你已经死了。”
藿儿说的小心,顾言倾的心还是微微地窒了一下,“是吗?可能与我有宿怨吧!”毕竟当年汴京城中被她欺负的小娘子和小郎君有很多,她仗着背后是承恩侯府,祖父、爹爹和叔父都是赵国朝廷的中流砥柱,一向不耐与那些小娘子、夫人们虚与委蛇。
藿儿笑道:“没事,这一回他们都不会认出小娘子的!”
床榻上的顾言倾久久没有开口,藿儿等得渐渐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2章 躲
卯时正,荔儿端了半铜盆热水进来,后面一个小女使拿着香胰子和牙刷子跟在后头,看到藿儿的棉被在小娘子的脚踏上,有些别扭地问道:“藿儿姐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激动得睡不着啊?”
荔儿问着就要掉眼泪,诗姨说她规矩没学好,不准她跟着小娘子进京。
藿儿忙哄道:“你别急,左右不过一年半载的事儿,诗姨肯定让你进京来找我们了!”
荔儿拿着一把精致的乌木梳子替主子通着一头如墨般的青丝,委屈地“嗯”了一声,想起诗姨的吩咐,对主子道:“小娘子,诗姨说让你早些儿动身,这两天像是有大雪,怕雪大了,道儿不好走。”
铜镜里的顾言倾黛眉微蹙,终是应了一声:“好!”
荔儿又道:“诗姨说,怕看了主子又舍不得,今儿个就不过来了,等到了汴京城里头,主子要是有事儿,就去找云姨,诗姨一早就写信告诉云姨了!”
荔儿直觉手里握着的三千青丝像天上的云花儿一般柔软,有些感伤地道:“以后就不能替主子梳头了,藿儿手还没奴婢巧,以后少不得委屈主子了!”
藿儿已经叠好了被褥,见荔儿眼睛里有泪珠在打转,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也就几个月,你要想不委屈小娘子就好好学,诗姨很快就放你过去了!”
顾言倾跟着商队离开慕庐的时候,是卯正三刻,天已露了白,麋鹿巷子里许多人家还没起来,地上只有几片枯叶子,十分寂寥。
顾言倾忍不住掀了车帘朝后看了又看,这一条长长的巷子,从十三岁到十九岁,她隐姓埋名悄悄儿地生活了六年,顾言倾眼睛朝上望了一眼,麋鹿巷子口的那棵柏树长了好些儿,她都要仰头看了,她原以为她要在这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