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碧玲就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于小炜,告别了伏元,离开了大理城。那块青色大理石碑,只能让于小炜背着。两人又走了一天的水路,终于回到了桃源仙境。
他们一踏进桃源仙境,就能听见悠扬的箫声。林子期仍旧坐在凉亭里,见到碧玲和于小炜,便说:“把石碑放在这吧。”
于小炜放下了石碑。
林子期起身走出凉亭,围着石碑打量了一圈,点头说道:“恩,石料没错。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拿回来了。”
他走到石碑正面,凝视许久。突然,长箫如利剑刺出,直指石碑正中偏上的位置,溅起一片石末。随着林子期手腕的抖动,长箫俨然成了一杆笔,自上而下,一气呵成,使光滑的大理石碑上又出现了“爱妻慕容莺之墓”这七个字。
林子期走到慕容莺的坟前,小声说:“莺儿,我给你换块碑。”
他将真气汇集于左手掌心,向前猛烈一击,旧墓碑顷刻间灰飞烟灭。他再转过身,用长箫撬住新墓碑的底部,用力一挑。笨重的大理石竟一跃而起,越过林子期的头顶,恰好落在旧墓碑原处,稳稳的扎进了泥土里。等尘埃散尽后,慕容莺的墓已焕然一新。
碧玲深鞠一躬,说:“现在,碑已换好,还请音王大人也帮我们一次。”
林子期反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碧玲答:“因为只有音王大人才能对付白发冰魔。”
林子期又问:“那你可知白发冰魔是何等角色?”
碧玲答“当然知道!”
林子期再问:“既然知道,你又怎知我就能打败她?”
这次,碧玲不知该如何回答。
于小炜却抢先说道:“音王大人的实力我们也看到了,堪称举世无双!要打败白发冰魔自然易如反掌!”
“不,其实我并不确定。”碧玲沉思了一会儿后,终于说,“如果音王大人和白发冰魔对决,我也不知道谁输谁赢。但是,至少音王大人可以给我们带来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林子期慢慢的摇了摇头,说:“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过是一山野隐士。天下之大,武功比我高者比比皆是。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碧玲心急如焚,问道:“难道音王大人也惧怕白发冰魔?”
林子期依然平静,说:“不必激我!武功孰高孰低,对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现在所想的,只是与亡妻一起,在这个她所向往之地,共伴余生。”
于小炜也急了,忙说:“可是,音王大人……”
话还没说完,林子期就挥手说道:“我既已有言,多说无益!天色已晚,念你们帮我取来石碑,今晚,你们可在此留宿一宿。”说完,他又要回山谷深处去。
碧玲大叫道:“莫非你在这山谷中虚度一生,就是尊夫人的心愿吗?”
林子期那握紧长箫的右手微微一颤,但他并没回答,终究走入了深谷。
碧玲忍不住直跺脚。
于小炜不知所措,只好说:“小姐,现在外面还正到处追杀我们呢。还是先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作打算吧。”
碧玲想了想,点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可是这四周连个房屋都没有,怎么住啊?”
于小炜环视四周,微微一笑,指着眼前那座凉亭,说:“这亭子不也算是间屋子吗?”
碧玲走进凉亭,到处看了看,皱起眉头,说:“这亭子真小!但也只有它了,将就一晚吧。”这时,她想起还有于小炜,问,“那你睡哪里?”
于小炜走到慕容莺坟前的空地上,说:“我就睡这里。”
碧玲大惊,问:“啊?这也能睡啊?”
于小炜反问:“怎么了?”
碧玲说:“就这么睡在地上,不脏吗?不会着凉吗?如果晚上突然下雨怎么办?如果有虫子爬到身上怎么办?”她越说越觉得可怕。
于小炜大笑起来,说:“小姐放心!我长年漂泊在外,睡空地也是常有之事,只要小姐在亭中能睡得安稳就好。”他躺到地上,双手枕起头,“你看!这不睡得挺好吗?”
“随便你吧!”碧玲回到亭中,躺到长椅上,但心里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安。是因为无法说服林子期出山,还是因为赤瑾在时刻威胁着她的性命?这些确实是她所担心的,可又不像是现在这不安的来源。又或者是因为于小炜正睡在露天的空地上?这更不可能吧?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去管于小炜呢?总之,她怀着这份不安,渐渐的睡着了。
在这凉亭里,其实也不能睡得多沉,迷迷糊糊中,碧玲隐隐约约的听见了箫声,还是那样凄凉,饱含悲伤,仿佛是由无数的思念幻化而成。碧玲慢慢坐起来,揉揉眼睛,仔细聆听。听着听着,她也跟着感到酸楚,眼角止不住的流出了泪珠。她站起身,轻轻绕过已睡熟的于小炜,寻着箫声,向山谷深处走去。
穿过一条狭长的小道,映入眼帘的是又一方开阔地,但没有坟前的开阔地大,也没有桃花、小桥和流水,只有四周的石壁和抬头可见的星空。谷中有一个茅草屋,低矮而破旧,并且没有灯光。林子期就坐在茅草屋前,独自吹奏着。
碧玲小心的走过去,坐下来,托起下巴,静静的聆听。她闭上眼,仿佛看到了满园的桃花,开得正好。有春风吹来,花瓣被打落,纷纷如雨。在花雨之间,有个身影,忽隐忽现,渐行渐远,直到终于也化作了花雨。
一曲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