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时间不长,只有五天。
但愚二却觉得好似分开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在紧紧的相拥后,他便一直跟在庞有计的身后,一步也不肯离开。
他们在边走边聊中,向小圩沟行进。
他们听到了枪声,密集的枪声。
硝烟弥漫处,愚二看见了久违的身影。
连长靳无畏正带着三连的兄弟们,向山下的滇军激射。
滇军第七独立旅五团一营的士兵们向蝗虫一样地向三连的阵地涌来,又像稻草一样歪歪斜斜地倒下。
战斗与其说激烈,不如说残酷。
小圩沟的地形很适合防御。
一个并不开阔的斜坡,几挺机枪就能覆盖所有的范围。
愚字加强排甚至都没有投入战斗,他们只是贡献了自己的机枪,就到阵地后面去休息了。
靳无畏兴奋地找到愚二。
“老鹰嘴炸塌了?”
愚二点点头,却不吭声。
他脑子里满是山谷里堆满石头的画面。
他不敢想象那些石头下面到底有怎样的凄惨,这滚石乱仗到底又杀死了多少人。
他觉得肚子很胀,有一些气胀在肚子里,胀得难受无比,就连胸口也有些气闷起来。
他在原地蹦跳着,试图化解肚胀胸闷。
愚八三兄弟一边跟着他蹦跳,一边嘟嘟囔囔。
“不只是老鹰嘴,好像半个山都塌了。”
“山下面本来全都是人,造孽啊!”
“一定死了很多人,都不敢看。”
靳无畏望了望愚八兄弟,又望了望愚二,他似乎明白了。
他对庞有计说:“治病,快点给愚二治病。”
坐在一片枯草之上的庞有计翻了翻眼皮。
“治什么病啊,他有什么病啊。他就是想太多了。老二,你干嘛总想那么多啊?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其他选择。你要是难受,就去阵地吧,打打枪,病就好了。”
愚二眨了眨小眼,听话的向战壕走去。
他挤开了一个重机枪手。
这是一挺赛电枪,它还有个洋名字叫马克沁。
它的枪管比愚二的手臂还粗,每分钟可发射600余发子弹,真的快得好似闪电。
把它用于屠戮无疑是最好的武器。
机关枪喷吐着火舌,敌人在前方一片片倒下。
敌人掉头跑了,一会又发起了新的冲锋。
愚二觉得战争就是一种残忍。
好在长官给这种残忍赋予了理由——争取川人治川。
而攻坚战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是拿人命去填。
是谁?下达了攻坚这样残忍的命令!简直是不把人命当人命!
愚二又想起了瞎子叔说的评书:“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又想起了父亲的话:“不要去问太多为什么。”
愚二不再去想,他专心地开始射杀。
滇军真的很勇敢,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前仆后继。
三连不停有士兵栽倒在简易的阵地前。
几十名滇军的士兵抵进了他们的阵地。有人甩出了手榴弹,一挺机枪哑了火。
愚二看见几个弟兄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大吼了一声,抽出大刀跃出了战壕,用最快的速度向滇军冲去。
他一个前滚,抵进了敌人,然后一脚踹在一个士兵的小腿上。当士兵迎面栽倒之时,他的大刀划过了敌人的脖颈。左掌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旋风而起,右手长刀横递,又一名敌人倒了下去。
愚八兄弟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的阵型永远是个品字。要嘛,一人冲在前,要嘛,两人冲在前。他们的刀总是习惯横切,不是切开敌人的咽喉,就是切开敌人的腹部。
愚七挥舞着大刀砍倒了一个敌人。刀从脖颈砍入,深陷入骨,愚七怎么也拔不出来。他用脚去踹敌人的尸体,一个滇军挺着刺刀向他的后腰扎来。
他听见了一声大喊,滇军的刺刀没有扎到他,头颅却飞向了远方。他看见了二哥,愚二红着眼,刀锋之上满是鲜血。
愚二的刀离了手,向前方飞去。一名滇军正举着大刀向倒在地上的愚十九砍去,愚二的刀先他一步穿过了他的胸膛。
愚十一一脚踹翻了一名滇军,愚十二跟上前去一刀结果了他……
三连凶猛的搏杀击溃了滇军最后的勇气,他们扔下尸体、扔下武器,开始仓皇向山下跑去。
杀红了眼的愚二捡起一把刀想要追赶。
愚八兄弟拉住了他。
“二哥,我们是在防御,不是追击。”
愚二定了定神,他感觉好多了。新的屠戮冲淡了先前的压抑。
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跟有罪无罪没有关系。
既然选择了战争,就选择了死亡的游戏。谁也不要怪谁,谁也不要怨谁。
愚二觉得自己又找回了神清与气明。
他觉得大哥的办法确实不错。
山下的滇军安静了很长的时间,他们没有发起新的进攻。
靳无畏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根据慕容格的命令,三连在接应了愚二之后,应该迅速脱离阵地和主力部队会合。
他们已经成功地接应了愚二,也炸塌了老鹰嘴,但是主力部队在哪呢?
他们只看见了增援的滇军,却没有看见溃退的滇军,更没有看见追击的川军。
他们该怎么办呢?
在这里固守明显不太可行。
他们是一支没有后援的队伍,他们的弹药是有限的,他们的兵力也是有限的。滇军今天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