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月初二凌晨,天还没亮,寒风凛烈,井口的两名兄弟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坚守在那儿,根本不曾想过离开。井里的水并非冰冻剌骨,相反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暖意。袁岳扑通一声跳入井水后,身体急速下沉,一会儿便坠至井底。井水足有四丈深,井壁上有几股细细的暖流涌出,这让袁岳顿觉意外,心里大呼苍天有眼。袁岳确认那是泉水,既然没有大的暗流,小银瓶跳下井来便不会被卷走。袁岳赶紧伸出双手,四处摸索着。水里一片漆黑,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触觉。
当他的双手碰到一个软软的身体时,袁岳一阵狂喜,终于找到了。只是令袁岳震惊的是,小银瓶手里死死抓住那只银瓶,掰也掰不开。原来小银瓶一心寻死,想陪父亲而去,所以才抱着那只银瓶不放。小小年纪竟然想以身峋国,追随岳帅而去,袁岳心中一股敬慕之情由然而生。蓦然间,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袁岳陡然一惊。
救人要紧,袁岳心念电转,右手手臂托着小姐和那只银瓶,奋力向上方游去。也许会游泳的朋友们知道,游泳时平行游是很轻松的,但若是从下往上直升式的游,便不再那么容易,尤其是还托着个人在一口井里奋力往上方游,那可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差就会葬身井底。袁岳也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只是他刚一挺身,就撞到了从井口放下来的竹篮。真是谢天谢地,上边的两位兄弟也做得很好。他赶紧把银瓶小姐和那银瓶放入竹篮,并猛地拽了一下那条绳子,那意思是告诉上边的兄弟,赶紧往上拉。
竹篮迅速往上升,他双脚一点井底,随着竹篮一并上浮。眼看袁岳差不多快脱力了,只听见“哗”地一声水响,竹篮浮出了水面,袁岳一挺身钻出个头来,狠狠地吸了几口气。空气寒冷凛烈,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往下一沉,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撑开双臂,双掌狠狠撑在了井壁上,总算是没落下去。
待他抓着放下来的绳子爬出井口,己经有十几位养马的兄弟聚在一起等候了,有人拿来了一床褥子。那位银瓶小姐的奶妈,田妈,还带来了小姐的衣服。袁岳让兄弟们转身背对着仰面躺在井口的小姐,催促着奶妈赶紧给小姐换上衣服,自己也将身转了过去。
待奶妈三下两下给小姐匆匆穿好,袁岳就对小银瓶开始了急救。袁岳是御马官,一直在负责养马医马驯马,接生马仔的事儿他没少做,救治病马的事儿他也做过不少,面对脸色苍白躺在地上的银瓶小姐,他赶紧俯身急救。小银瓶跳入井里后吃水呛晕了过去,幸好井水温暖,她的身体并没有被冻僵,心脉还存有一丝丝活力。
袁岳在她左胸很有节奏地按压着,又低头给她送气入嘴,接着再按左胸起搏。众兄弟一直背对着银瓶小姐没有转过身来,静静地守护着,关注着同围的一切,随时准备和冲进来的官兵来一场厮杀。
兄弟们也是岳家军,平时受着严格的操练,只是他们的职责是在帅府养马,而不是出战杀敌。岳帅遇害,岳家遭受如此厄难,蒙受不白之冤,这些马夫们一个个挺起脊梁,悍不畏死地守护着岳家这最后一位......亲人,银瓶小姐。田妈在一旁看着袁岳急救,脸上有了欣慰之色,她知道,小银瓶有守护神了。她仰头看天,凄冷的夜空中剩下一轮残月,乌云正急剧扩散。天空中的星星隐隐卓卓,一闪一闪,像是默认她的祈祷。
“哇”地一声,小银瓶终于吐出一大口积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她手中那只银瓶“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父亲......”小银瓶一睁眼便失声痛苦起来,口里喊着岳帅。袁岳吓了一跳,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道,“小姐,不能哭,夫人和少爷们己经离开了,临行前托我找到你,保护你。走,我们这就去追他们。”
“子安......”小银瓶悲喜交集,一下子扑在了袁岳的怀里,泣不成声。“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袁岳道。“小姐,节哀吧,岳帅的后事,朝廷自然有人料理,岳家兵将们也会照顾一二的,我们走吧......”“是啊,小姐,节哀吧,岳帅的冤案还靠你为他昭雪呢......”兄弟们纷纷劝慰道。
天快亮了,东方出现了一片鱼肚白,岳家的仆人们还剩下几位,老管家和奶妈一起留了下来,都决意要陪着银瓶小姐。袁岳冲几位家仆抱拳一礼道,“几位兄弟,你们也走吧,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银瓶小姐还活着的事,希望大家守口如瓶,若是遇上有人询问,就说小姐跳水溺亡了,借此保住小姐安全。”
几位家仆纷纷还礼,其中一人哽咽着道,“子安放心,岳帅忠肝义胆,遭此厄难,我等也悲愤难当,小姐的事我们自当守口如瓶,对外宣称她己跳水自尽。我等几人在帅府为仆多年,如今突然离去很是不舍,故此想晚行一步多看一眼帅府。子安可带小姐先行离去,无需顾虑我等安全。”袁岳哪里知道,这几位家仆自愿留下来守护岳帅府,这些年他们跟着岳家人生活在一起,对帅府有着深厚的感情。岳家人遭此厄难,人去楼空,可他们却想留下来保护好岳家宅院,期待有朝一日岳帅沉冤昭雪,岳夫人和少爷们再次回到岳府。
老管家、田妈和银瓶小姐三人上了一辆马车,车夫鲁平驾车。袁岳与众兄弟纷纷上马,保护着马车出了后院大门,便一路快马加鞭消失晨曦中。太阳,终于从东方